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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穷小子之↑秀才试(一)

  三月下旬,学子们已经陆陆续续赶到,临近考试,郁当家突然开始紧张起来,不停的给郁桂舟备下了吃食干粮,笔墨纸砚等等,还大方的在布庄买了棉衣,说是让他换上新衣裳盼个好兆头,在郁桂舟的一通劝阻下,方才收敛了几分。
  院试那日,天空格外明亮,像被水洗过的一样留着淡淡的几点金光,城西房舍离考场稍远一些,清早天蒙蒙亮的时候,房舍就传来了动静,日日关在房里的学子们手里提着篮子,或在人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学子们显然紧绷着,碰到相熟的也浅浅的打了个招呼作罢。
  “老大,你爹我这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郁家父子也走在人群里,郁当家在左右看了看,说道:“你也不用太紧张了,这考试就是运气,万一运气好,就考上了,万一运气不好落榜了,那就等下次再来啊。”
  郁桂舟嘴角浅浅勾起一个笑:“爹你放心,儿子会尽力的。”他身上得体的青色儒衫在清晨的风里淡淡的吹起了一角,薄红的光朦胧的洒在脸上,把他衬得更加温润如玉,整个人仿佛都舒展开了,在迎接属于他的星辰皓月。
  考场外,早就挤满了人,城西离考场稍远,待他们到时,天色更亮了几分,郁桂舟跟着排队,余光见郁当家在袖中露出的手指都在发颤,面上笑得僵硬,认真的对他说道:“爹,你放心吧,儿子有把握的,你就在房舍安心等我就好,三日后我就出来了。”
  或许是他太过从容,脸上竟找不到一丝紧张担忧害怕,这也渐渐也感染了郁当家,他的动作自然了许多,虽然眼底还有几分忧虑,但面上还是乐呵呵的:“唉,等你进了考场后爹就回去等你。”
  父子俩相互安慰,落后在郁桂舟身后的中年学子听到他那大言不惭的话,朝天翻了个白眼。
  这些小年轻啊,个个都觉得自己满腹书华,自以为秀才手到擒来似的,没见他三十好几了还在这儿站着吗,说话这般草率也是难有大器的?
  很快轮到了郁桂舟,他从郁当家手里接过了篮子递给了负责搜查的士卒们,其中一人揭了过去,拿出里头的文书和画像仔细的比对后,朝另外一人点头,顺道还说了句:“有清县县太爷的作保。”
  另一人听了,虽然没表示,但搜身的动作明显轻了许多,等把他带的笔墨纸砚、干粮清水检查后,很快就拿了一块写了数字的号房牌给他,朝他摆摆手:“进去吧。”
  “多谢两位。”郁桂舟朝他二人拱拱手,侧头看了郁当家一眼,大步进了考场。待进去后,他拿出号牌找到了位置,才明白先前那位搜查的士卒说的那句有县太爷作保的意思。
  他的位置远离所谓的臭号,在墙头外,还有几支花香迎着春日展露,挥洒着点点余味,号子虽然小,但在每一科考完后,还可以在指定的墙角一块活动活动,比起后世那些皇朝越发严谨的规矩,大魏国的科举目前还是有些人情味的。
  说来他能进这里,还是托了上次把稻田养鱼的法子公开的福。而让老百姓安居乐业,对县太爷来说,这就是了不得的功绩,虽然没有对郁家表示额外的赏赐,但在正要考科举的郁桂舟的身上说上两句,就已经帮了他们很大的忙了,县太爷得了功绩,他得了名声和实惠,谁都不亏。
  郁桂舟在原地转了几圈,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进来了,彼此遥遥见了见礼,等有考官报着试卷进来后,所有人都坐在号房里不说话了,考官身后,一队带着盔甲的士卒守在了四处,接着铜锣声连接敲响了三次,本次主考府尹姚大人和提督学政张大人携手走了进来,坐在高处,张大人还在台前高声说了两句鼓励的话。
  随后,考官命人一一发下试卷。
  第一张卷也称“试卷”,是考验学子四书五经是否倒背如流,先是从经书里任择一页里择取数行,再裁纸为帖,盖上每行里的三五字,令学子写出这三五字,有时候为了迷惑学子,考官还会选取差不多的字句来做考核内容。
  在郁桂舟的记忆里,原主三年前下场时,就败在了这里。
  他抬头见对面的学子们或皱眉,或嘴唇微动,低头读着卷案上的字句,默默的背诵起来,有觉得相似的,便在草纸上写了下来,继续背后头的。
  高台上两位主考官见学子们奋力驰笔的模样,相顾一笑。
  “张兄来了渝州府一段日子了,可在今次这批学子中看到了谁有不同之处的?”姚大人不做痕迹的问道。
  张大人坐得规规矩矩的,只微微侧了头,摇头不语。
  姚大人心里嘀咕一句“老狐狸”,像是感叹似的说了一句“陛下注重学子们的品德和资质,如今看着他们,仿佛想到了数年前的自己一般”
  张大人总算说话了,语气里带着几分暗示:“这些学子们如何能跟姚大人相提并论,姚大人可是清河大儒的弟子,而他们在读书之路上不过刚刚起步罢了,与大人比,自是不能同日而语。”
  姚大人干笑两声,带笑的眼深藏着一抹锐利。
  “张大人说笑了,谁不知道儒派学子遍布整个大魏,张大人可是其中的佼佼者。”
  在二人身侧的考官们不自觉的稍稍离这虽不见刀光血影,但处处深藏着陷进的是非之地远了一些,心里真是一言难尽。
  斗嘴就斗嘴吧,就怕一个没忍住,等下把战火烧到整个考场就不妙了。
  毕竟那可是丢饭碗的事!
  高台上二人你来我往,下头的学子们丝毫不知情,拼命在脑海里回想经文,谁也不想在这个档口,尤其是第一轮的时候就交了白卷,那对自诩通读经书的学子们来说,无意于响亮的一个耳光。
  当然,也有例外。
  谢春辉脑门上汗滴一颗颗的往下淌,鼻尖隐隐闻着臭味,脑子里更是断断续续的。想他自诩天资不凡,年十九就读完了四书五经,平日里做策论、诗词也备受推崇,所以才有信心下场一博,至少把同村的那个连学堂都没进过的比下去不是?
  年前他对谢地主夫妻提出了要娶张家闺女,并把张家和府城刘主薄的关系说了说,依着谢地主夫妻疼儿子的心,次日就请了媒人上张家提亲,只要张家一应下来,凭着这实打实的姻亲关系,他们在走走刘主薄的路子,怎么的也能让儿子有个好成绩。
  可惜,天不遂人愿,张家推拒了,并言明张家姑娘早有婚配,也是个读书人,只待此次考试完便要成婚。
  谢春辉竹篮打水一场空,暗地里埋怨张家人怎不早些把张月定了亲一事说出来,他若是早知道,就另寻别的办法了,如今他要下场的消息也已经传扬了出去,无论是为了名声还是想在功名上压郁桂舟一头,都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谢家村,有一个被人津津乐道的读书人就够了,实不必在添一个。
  相比谢春辉对着试卷的为难,郁桂舟那边就轻松了许多,接连快四个月的背诵,他对经书正是记忆犹新的时候,草纸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列落出了许多字句,郁桂舟又仔细盯着试卷看了看,比照着草纸上写出的一众答案,在嘴边无声的比对了一番,这才工工整整的开始抄录在试卷之上。
  午时,他拿了干粮和着清水一起吃了些,又放空了思维小恬了一会,待清醒后,这才开始接着抄录。
  等他再此停手,已是下晌申时三刻了,郁桂舟用力甩了甩酸痛的手,见时间还早,又默默的看了两遍,确定整张试卷没有任何了才作罢,考场里,有那快的,早就已经交了卷,郁桂舟见此,也效仿了一二,交了卷后,遁去了茅房和歇息区转悠,期间碰到几个学子,大家互报了姓名之后,就坐在一起浅浅的交谈了起来。
  有人问郁桂舟:“郁兄弟,你认为峨山书院的白晖、府学的顾生、桓县施家的施越东在一众童生里更强一些?”
  郁桂舟一怔。
  这些人他好像都不熟悉啊。不对,桓县施越东他已经认识了,一个年纪小小的书呆子。
  说他强是指学问吗?
  毕竟恐怕没人知道在学子里挺有名望的施越东曾经蓬头垢面的倒在他门外吧?
  “这个,在下对几位大名鼎鼎的不甚了解,想来能在诸位学子里颇有名望,那一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吧。”最后,郁桂舟只得含糊带过。
  不想有人听了他的话,细细一想,竟觉得颇有道理,有人搭着郁桂舟的肩:“郁兄弟所言有理,这几位呼声最高的学子必然本身有些过人之处,想来还是咋们不够努力,不够勤奋啊。”
  被不够努力、不够勤奋会心击中的人都莫名产生了一股惺惺相惜。
  郁桂舟看得莫名其妙,这是把他也当成了不够努力、不够勤奋的人中的一员了?
  他只是早早教了个卷…吧,跟这些确实不够努力、不够勤奋的相比,他只是卷子做得太快了,脑子太灵活了,学识太强大了而已。
  酉时,铜锣声敲响,士兵们开始一一收卷。
  有那还未做完的,一脸惨白的瘫在位置上,也有面儿上似喜非喜的,更有长叹不语的,不过不管如何,这试卷总归是完结。
  还不到四月的天,待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后,温度骤然降了下来,学子们抱膝蜷缩在号房角,一边浅浅交谈几句,一边睡了过去。
  此时,在清县谢家村里,郁家人也是经过了吵吵闹闹的一天,都黑尽了才借着微弱的烛光坐在一起吃饭。
  “也不知道相公衣裳穿得厚不厚,这天到了晚上还凉着呢。”谢荣端着碗,在凉风灌进堂屋后,挑着饭粒有些食不知味。
  郁家父子出门在外的,又是科举这样的大事,郁家一干人自然也是每日里担忧得很,庞氏叹了口气:“放心吧,我给大川说过,让他在舟哥儿进考场前盯着他穿了棉衣的。”
  作为曾经郁家的二夫人,庞氏自然知道科举时学子们必然要吃些苦头,甚至有那身子弱的,被风一吹,还不到三日呢,就得被抬出来,他们自然也心疼得紧,怕舟哥儿也经历这一番,只是历代科举都是这样,规矩在哪儿摆着,他们也只能干熬着,只能祈祷人平安无事。
  这烦心事真是一桩接着一桩。
  想起白日里发生的那一场闹剧,庞氏也没了胃口,她看着郁竹姐妹俩:“大姐儿,今日你婆家的人找上门了,你如今是怎么想的?”
  郁竹神色恍惚,被惊得叫了一声,有些慌乱的四处看了看,最后低了头:“孙女,孙女也不知道,一切都听祖母的,”
  “听我的,我若是让你回去,日后你家里有闹腾了还不得埋怨我?我若是不让你回去,待你看着别人成亲,和和美美的,恐怕心里也会怨我当日没给你挑个好人家罢。”
  说来这一切都是因为郁家落败了。
  八年前他们一家人走散后,郁家老两口带着郁竹姐妹和郁桑走了另一条路,一群妇孺上路,自然少不了被人欺负,好在郁桑是个聪明的,曾见过三房家的人数面,在一处乡镇,郁桑挣开她的手把街前那位正要离开的拉住了。
  那人,就是昔年的小五。
  打遇见小五后,他们就跟着去了淮南安家落户,过了两年,郁竹两姐妹也大了,她就做主给她二人挑了两户家境殷实的人家,过去后,看在郁家三房的面上,人家也没嫌娘家还有个半大的娃娃和两个老的,很是和美了一阵。
  但好景不长,竹丫头嫁的那户开布庄的人家见她一直没生下孩子,就开始不乐意了,话里话外都开始说郁竹是个不下蛋的。庞氏这个大家出身的人自然知道子嗣对一个女人多重要,大家族的女人还要拼命诞下子嗣,何况普通老百姓,含饴弄孙的心只怕更加强烈。
  郁竹偷偷摸摸去医馆去了无数回,郎中开的药和听人说起的偏方,样样都试了不少,一碗一碗的灌进肚子。到今年,那柳家布庄更是忍无可忍,把郁竹撵回了娘家,说看在郁言这个举人的份上,他们就不休妻了,只是要在抬一个二房给他们家老二留后。
  从郁竹姐妹跟着她们回来好几月了,柳家那头也一直没人理会过郁竹,今儿可好,她那当家的柳家老二柳牧突然找到了郁家来,说要接郁竹回去。
  庞氏自然不会让人轻易把人接回去,何况,当初那柳家誓言坦坦的说要抬二房,算算时间,若是那二房争气,这时候都怕怀上了,柳牧不在家顾着怀孕的二房,千里迢迢来谢家村,这中间若是没出什么变故都没人肯信。
  只是她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试探了几句后,心里的疑虑就更重了,按下了心里的翻涌,推脱说家里没房了,郁竹都是和郁绣姐妹俩同住呢,把人先打发走了,回头就让郁老祖让人给郁言带口信,请他查一查柳家到底出了何事。
  在此之前,庞氏还是先试探了下郁家大姐儿的态度。
  “不,怎么会呢。”郁竹眼里含着泪水,深蹙的眉头仿佛皱得更紧了:“我知道祖母都为了我们好,是我们姐妹俩的命,怪不得别人。”
  庞氏这才点点头,把她的猜疑说了出来。
  “反正我已经让小五帮着查一查了,若他这些天还来,你们就只管虚虚实实的跟他应付就行,待小五那头回信,我在看看如此处理。”
  郁竹微微张着嘴,颇有些吃惊。谢荣和丁氏都是第一回听到庞氏说郁竹姐妹俩的事,谢荣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肚子,就怕它一个不争气,大姑子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丁氏嘴角动了两下,到底是没把到嘴边的话说出口。
  反倒是谢荣,看大姑子那伤心的模样,还把郁桂舟临走前交代她的话说了出来:“大姐只管安心在家里待着,相公走时交代过我,说郁家这里你和二姐只管住下去,咱们家里目前还能养得起,若是有那不好做的,待相公回来,咱们一起商量商量,一家同心,其利断金不是。”
  郁桑总算插了一句:“大嫂,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还一家同心,其利断金。”庞氏被郁桂舟临走时还想插手姐姐们的事气得一乐:“感情又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了,一个男子汉整日的操心这里里外外的,真是……”
  谢荣小心的看着庞氏的表情,见她不像生气的模样,大着胆子把后头的话一并说了出来:“祖母,相公还说,在这种大事上,他作为家里的男丁自然有权利得知来龙去脉,帮着把事儿给了了。”
  “他还…”
  “好了,舟哥儿说得对。”郁老祖打断了庞氏的话,肯定的点了点头:“无论是兄弟齐心,还是一家同心,郁家人都要拧成一股绳子才是,那些家里的小事自然不必提及,但这关乎着舟哥儿两个姐姐的终身大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郁老祖平日里极少开口,通常都是带着郁当家在外头转悠,但他一开口,一家之主的威严就扑面而来,丁氏最是悚这个寡言的公公,心里头那点想法一下就被吓没了。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了大地,还在沉眠中的学子们渐渐苏醒,一阵儿凉风吹过,直把人冻得一个激灵,脑子里的瞌睡刹那就跑了个精光。
  同时,一队士卒敲锣打鼓的经过,边敲边高声大喊:“起来了,都起来了,给你们两刻钟……”
  两刻钟的声音飘荡得很远。
  清醒的学子们慌乱的理了理衣摆,往茅房冲过去,郁桂舟也在这杂乱声里被吵醒,眼眸在几缕迷惘后就清明了起来,昨日把他当做不够努力、不够勤奋的其中两人路过时还敲了敲他的号房门边:“快快,小兄弟,要开考了。”
  “兄台先行,在下待会就来。”郁桂舟没同他们一般去抢茅房,反而把带来的清水倒了些出来,扯下了一截布条沾着清水在脸上拍了拍,又吃了些干粮,等肚里有几分饱后,这才去了茅房。
  等他回来后,考试的铜锣声恰恰响起。
  今日的试卷一共是两张,也是考试的重头戏,其中一卷,名为墨义,从经书中编出许多问题,让学子们用书中原文回答,而另一卷则为策论,考的就是学子临场撰文的能力,若是回答得让考官满意,其他试卷也不算太差,十有八九都能留下个名头。
  而这两卷对本次下场的学子们来说,都有些为难。
  首先是墨义,看似简单,好似与第一场一般,考的是对四书五经的倒背如流,虽然事实上也差不多如此,但魏国分典、儒两派,经书里的问题到底是出自典派还是儒派,除非对两派经义都有所涉猎,否则越是偏向某一派,越是难以回答那是出自何句。
  其次是策论,学子们在撰文时通常浓到情处挥手洒墨,把自己最根本的问题暴露出来,那么问题又来了,你的字里行间里到底充斥着哪一派呢?
  郁桂舟根本不用抬头,就知道无数学子陷在了困境里,对他来说,墨义一卷倒还没有难处,郁家的书房里,那些四书五经上的注解通常都盖全了两派主流,他又不偏颇谁,还时常看两方在字里行间里争锋相对的,看得津津有味。
  他为难的是策论应该用何种叙述方法写出来,在不得罪两派的时候又能让人眼前一亮,从诸位学子里脱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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