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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路(八)

  姚未哭唧唧的:“可城门都关了。”
  白晖走在郁桂舟后头,白了他一眼:“有你这个府尹公子在,守城的还敢拦着不成,只是轻轻开一个口子罢了,又不是大开城门,快一些,待会你要是那样了我可不扶你。”
  姚未欲哭无泪的跟在后头,几人凭着姚未的身份,顺利的进了城,直奔姚大人府上。接到门房通报的姚大人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见到被下人扶着的摇摇欲坠的姚未那真是险些吓得三魂七魄都丢了:“未儿!”
  “老爷。”姚府下人把姚未递给了接手的姚大人,姚大人扶着人一看,姚未浑身乏力,眼神呆板,正要问是怎回事,却听堂内被他忽视的少年郎其中一人对他说道:“姚大人还是赶紧把人放下吧。”
  姚大人这才顺着声音看过去,眼一凝,突然道:“老夫记得你,院试的头名,如今和未儿都住在兰院。”
  郁桂舟额首,把他扶着的另一名少年也扶在姚未旁边坐下,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位提着包袱的少年把包袱搁在桌上。见他们做完这一切,姚大人才问道:“这是怎回事,你们为何会这样?”
  白晖和施越东两位姚大人也曾见过数面,如今见施家公子好似睡着了一般,连动都没动,眉眼就是一跳。
  这要是真在渝州府城出了事,他这个府尹还真是难辞其咎。
  “还请姚大人先请个大夫过来给他们看看,小子定然把前因后果同大人讲清楚。”郁桂舟和白晖相顾一看,等姚府下人匆匆去提府医,郁桂舟方把他们去城外慧觉寺采茶,实则去调查城内姑娘们失踪一案,施越东和姚未二人在野花丛中不小心被扎了的事儿草草梳理了一遍,在他说的时候,
  白晖也把包袱里头那支与众不同的野花儿给拿了出来,递给了姚大人:“大人请看,我们发现了这花杆上的刺儿颇有些不同。”
  姚大人面色复杂的接了那支野花过来,看着他们叹了一声:“糊涂,这般大的事儿连府衙的捕头都毫无头绪,你们几个赤手空拳的万一遇到了什么,本府要如何交代?”
  他先前就觉得难辞其咎,如今听完这叙述,更是难辞其咎了。
  那个败家子,书没读两本,还学着跟人破案当英雄了,如今还怂恿几个天资不凡的学子跟他一起胡闹,若不是面前这二人当机立断,以姚未的脑子,明儿就得去野花丛里捡人,说不得还会打草惊蛇。
  有这么个儿子真是心累得很。
  “大人,府医来了。”匆匆离去的下人身后跟着衣裳都没穿整齐的府医,手里提着药箱,正要给姚大人行礼,被他不耐的制止了,指着姚未和施越东道:“得了,不拘礼数,快去看看他二人如何了?”
  “是。”府医提着药箱在两人面前蹲下,诊了会脉,放了两人的手,皱着眉头,似乎是不知该如何说。
  姚大人急着催问:“他们到底为何会昏迷?”
  “这..”府医回道:“大人,两位公子体内并无大碍,应是吸纳了有着使人昏昏欲睡的药粉,对身体并无伤害,睡一觉就好了。”
  姚大人把手边的野花递了过去:“你来瞧瞧,这刺上可有你说的使人昏昏欲睡的药粉?”
  府医接了过来,从药箱里拿出一张白净的绣帕在那刺上擦拭了一会,拿在鼻尖下轻嗅几下,肯定的抬头:“这刺儿上抹了药粉,应是岷山一带的红花,因其花瓣红艳开在山上十分喜人,有前朝诗人路过很是赞美,故有此名,这红花虽有药用,但同时也具有毒素,且十分歹毒,若是只取花粉同别的草药混合,被人吸入,只会使人昏昏欲睡,反应迟缓,并无别的用处。”
  姚大人点点头,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是。”府医收拾好药箱,匆匆离去。等他一走,姚大人这才放了心,转头对郁、白二人道:“府衙出动了数十位捕头,跟着失踪的姑娘们一日一夜,丝毫没有收获,而你几人,却能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就发现端倪,可见天资。”
  郁桂舟和白晖同时拱手:“大人过奖了。”
  姚大人摇摇头,脸上似复杂又是惊叹:“那依你二人所想,这花上既然已被人动了手脚,那失踪的姑娘们借宿在庵堂还没有没问题?”
  这案子扑所迷离,早前查证丝毫没有人为的痕迹,如今却被发现这花上被人动了手脚,只是府医已经检查过了,那花上也只是被抹了使人昏昏欲睡的花粉罢了,并没有害人,何况,回来的女子大半被经验老道的嬷嬷们查过了,具是完好。
  既没有害人,损人清白,想来不是采花贼所为,只是又给下了使人昏昏欲睡的药粉,难不成只是为了让姑娘们回不了城在城外住上一晚?
  “自然是有问题的。”白晖说道:“背后之人花费了大把的力气,在花刺儿上做手脚,让采花的姑娘们防不胜防,给下了昏昏欲睡的药物,自然不会白做一场的,郁公子,你说呢?”
  姚大人听得连连点头,也转头看着郁桂舟。
  郁桂舟道:“小子的想法是,那背后之人做这一切,恐怕要的就是让人昏昏欲睡,他们才好下手,在世人眼里,女子最珍贵的莫过于清白二字,可若是下药之人不是为了夺人清白,而是为了别的呢?”
  “别的?”姚大人和白晖显然没料到他会说这话,都止不住沉思了一番。
  不为清白,那到底为何呢?
  “是的。”郁桂舟大脑快速的转动,把这些线索联系在一起,越发觉得那背后之人这般做的目的不过是另有图谋,世人皆知女子失踪那头一个反应的就是清白没了,初初听姚未说起时,他也这样觉得。
  可换一个角度想,这世上有千万种人,形形□□无法让人辩驳,有些人一脸正义,背后却藏污纳垢,有些人表面风流,却深情如一,也或有人利用了世人的想法,把自己的目的真正的掩盖了起来,从古至今,世上都不乏心怀鬼胎,阴暗扭曲的人。
  “说得有理,如今就只需要顺着这条路查下去,看看那幕后之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姚大人看了他们一眼,不忍他们再犯险,便道:“两位公子就在本府先住下,此事本官既然已知道了,就定然会查个水落石出,你们几人乃是府学的学子,是我大魏未来的国之栋梁,还是安安心心读书吧,失踪案就不必再管了。”
  郁桂舟和白晖刚要应下,却听不知何时醒过来的姚未脸上还有些呆愣,嘴里却蹦出了两字:“不行。”
  姚未在见过施越东的反应后,在回城的路上便挤了不少鲜血出来,虽然最后还是因为体内有那红花花粉而昏厥,但比施越东是好了不少,只晕了一会便醒了过来,刚醒便听到他爹翻脸无情,用完他们就准备过河拆桥的话,想也没想便反驳了回去。
  姚大人黑着脸,指着他:“你那是什么样子,你爹我还会抢你们的功劳不成?”
  自己都半死不活的了,还有空管别人的闲事?
  姚未挣扎了两下,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他扑腾了两下就险些把自己折腾得筋疲力尽的,还是郁桂舟看不过去,倒了杯水递到他唇边。
  姚未喝了几口水,感觉稍好一些,便一脸正气的跟他爹对上:“难道不是?府衙的捕头们出动了多少,一拨一拨的往外跑,顿在屋檐下守了一夜又一夜,可结果呢?”
  姚大人被儿子质问的语气弄得有些尴尬,随后又怒火翻涌:“你这是什么话,你这是在质问你老子?”
  姚未丝毫不怕发努的姚大人,依旧语气生硬:“谁质问你了,你又没去查案,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说的是府衙的捕头们,平日里个个都有狗鼻子似的,这次失踪案都几个月了,一点线索都没有,还言辞凿凿的说没问题,我们四个不过随意跑了一趟城外就发现了蛛丝马迹,到底是他们太过无能还是我们有过人之处,还是爹你就不怀疑?”
  “我怀疑什么?”姚大人没好气儿的吼了一句。
  姚未白了他一眼,心里突然觉得好累。
  从前他一直认为他爹英明神武,冰雪聪明,如今他话都说得这样明白了,竟然还一脸茫然?
  他如今这样天资不凡,估摸着是遗传了他娘的聪慧吧?
  姚大人吼完,没两下突然顿住,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捕头里出了奸细?”
  “肯定的啊。”姚未颤着手指了指自己几个,连昏睡的施越东都没放过:“我们几个只是凭着推断就发现了问题,府衙的捕头们办过的案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咋会个个都一点线索都没发现,所以啊,你让他们去,没用!”
  被他这样一说,姚大人心里也一个咯噔,到底顾忌着还有外人,被儿子这样下面儿心里头也有些不快,指了指姚未本人:“说别人没用,你有?”他掰着手指数落起来:“失踪案就你蹦跶得最欢,把同窗都给闹过去了,结果呢,放了一个倒下,自己也倒了,若不是这两位公子聪慧机智,我明儿是不是得去野花丛里捡你们起来,还是你们半夜就被幕后之人给抓走了?”
  被夸奖的郁桂舟二人一个颇有些不好意思,一个表情淡然,毫不谦虚的收下了赞美。
  被骂的姚未怡然自得,跟他爹说道:“正因为有我这样为百姓伸张正义的人,有这股冲劲才能把白兄和郁兄拉上船,有我的消息加上他们的聪慧,破你一个失踪案易如反掌。”
  姚大人怒极而笑:“那本府就等着你们破案归来。”
  姚未成功挽回胜利,给了郁桂舟和白晖一个得意的笑容。郁桂舟依然表情温和,只眉眼唇角稍有些无奈,倒是白晖白了他一眼,明显是不想淌这浑水了还是被姚未给坑了。
  至于施越东,从头到尾就昏睡着。
  “得了,时辰不早了,本官让人先带你们下去休息。”姚大人虽然决定让几人调查失踪案,但面对几个手无寸铁的学子,心里还是放心不下,临走前还叮嘱道:“此去找那幕后之人,定然非常凶险,你们最好带些防身的过去。”
  “知道了爹,你放心吧。”姚未在姚大人背后摆摆手,呲牙咧嘴的朝郁、白二人笑着:“郁兄、白兄可真是多亏了你们,对了,你们到底是如何发现那花儿上的刺有问题?”
  “说了你懂?”白晖反问一句。
  姚未满头黑线:“我怎么不懂了,本公子如此聪慧,有何事是我不懂的?”话落,他见郁桂舟指挥着府里的下人抬起了施书呆,疑惑的问道:“郁兄,你这是做啥?”
  郁桂舟让下人们把施越东带下去休息,自己也朝外头走,还不忘回答姚未:“自然是去休息。”
  “郁兄稍等,咱们一起。”白晖也跟着走了,留下姚未刚清醒过来,如今回味儿起今晚做的事儿,心情难以抑制得正要找人谈谈天。
  回头一看,整个堂内,安静得只剩下他一个。
  清早,姚府下人请了几位客房的公子前去厅里用早饭,郁桂舟、白晖、施越东三人走出房门,各自问了两句,刚走到大厅,姚大人夫妻已经在厅里等候了,在他们后面而来的还有没睡醒一般的姚未。
  三人给姚大人和姚夫人请了安,各自落座,姚大人看了看他们,满意的点点头,等看到姚未身上时,脸又黑了下来,忍不住教训了两句:“你昨晚又做何去了,我早早就吩咐你们去休息,你瞧瞧你,这满脸无精打采的模样,真是...”
  真是跟那些被掏空了身子的败家子一模一样。这话姚大人当着众人的面儿没说出来,给姚未留了面子。
  姚未又打了个哈欠,眼角连泪珠都出来了。这也不能怪他不是,昨晚他清醒后,压根就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想着他们晚上的经历,兴奋之下都忘了时辰,一直到天要蒙蒙亮了才睡着,这才躺下呢,又被下人给喊了起来。
  “好了,未儿难得回来一次,近日又多是用功读书,都没跟外头的败家子胡天胡地了,你还不满意呢?”姚大人教训姚未,姚夫人就不干了。
  她儿子苗苗正正的,不就是难得贪玩了一次吗,少年心性又何不能谅解的,非要训斥两句才罢休不成?
  姚大人见姚夫人似要跟她杆上一般,只得摆摆手,只认倒霉:“行行行,他哪儿都好,我不说了行吗?”什么难得回来一次,这两月他几乎日日见到人在跟前慌呢,还难得一次,姚大人心里嘟囔着,转头看向其他三人:“几位公子昨晚睡得可好,还有施公子,今儿可还觉得有何不对的?”
  “多谢大人,一切都好。”三人回道。
  “那就好。”姚大人额首:“来,吃早饭吧,等吃完三位公子可去老夫的书阁里坐坐,待时辰到了在去城外也不迟。”
  这点,郁桂舟三人都非常满意,原本这日头高照、青天白日的就不适合去办案,还不如抽空多看看书,温习一下平日里所学呢。
  吃完早饭后,姚大人就去府衙处理公务了,姚夫人跟他们说了几句,嘱咐姚未回房歇息后便带着丫头回了房。四人商定好待午时过后就回慧觉寺取香茶,晚上一探庵堂后,郁、白、施三人便在下人的带领下去了姚大人的书阁,姚未原想跟着,想了想还是回去补了一觉,只等精力充沛后把失踪案侦破。
  姚大人走的是典派路子,且还是渝州境内清河大儒的弟子,他的书阁藏书不少,里边涉及的有经义、史书、律法、各大儒的著作、还收藏着不少琴、棋、书画的书籍和字画,三人各自找了几本,挑了个位儿坐下认真的阅览起来。
  郁桂舟在姚大人的藏书里找到了两本棋谱,这两本棋谱上记录了图和注解,比前几日他在府学藏书阁找到的棋谱更加完善,不由大喜,不多时便沉浸在了书中。
  一直到正午,有下人来请他们去用膳,三人才意犹未尽的放了书,施越东还有些感叹:“姚大人的书阁类目繁多,收集完善,且完全不是走纯路子。”
  他说的纯路子郁桂舟和白晖都听懂了。姚大人走的是典派路子,若是一般人的书阁,起码多是收集典派书籍,可姚大人不同,作为大儒的弟子,他除了收集典派书籍,更是收集了不少关于儒派的书籍,而那些书从书面儿上看,显然还被时常翻动过。
  白晖挑了挑眉:“兵书有云,”他朝郁桂舟看了一眼,郁桂舟笑着接了下一句:“上善伐谋,知己知彼。”
  “不错。”白晖拍了拍手,手指弹了弹衣摆,转而出门:“走吧,早些结了这事儿。”
  姚大人在府衙忙得抽不开身,早早就让人递了话来,姚夫人也派了丫头过来说要在院子里用饭,大厅里只有他们四人,姚未倒是高兴得很,招呼他们吃吃喝喝,等一吃完,就迫不及待的吩咐人准备马车。
  还给三人保证:“我方才睡醒悄悄开了我爹的库房,拿了些防身的东西让人搁马车上了,走,咱们去看看。”
  郁桂舟三人真是哭笑不得。难怪方才姚未听到姚大人不回来时突然那般高兴,敢情是做了坏事怕被揭穿啊。
  四人草草收拾了一番就出发了,马车上,姚未确实准备了不少防身的,有长剑、短剑、还有弓箭、匕首等等,他摊着手:“一人选一样吧。”
  郁桂舟指了指长弓问:“咱们这里谁会这?”
  其他三人看了看,姚未和施越东几乎同时指着白晖:“他会。”
  白公子琴棋书画、骑射刀剑样样精通,但白晖怎么觉得他像是被人塞了挑剩下的呢:“本公子风度翩翩,世间男女如痴如狂,还是长剑最适合我。”说道后面,已是咬牙切齿。
  他一手抓着长剑,却被姚未眼疾手快的按了下去:“不行。”他上下打量了白公子几眼,嗤笑了一声:“大晚上的,一身黑,你哪儿来的风度翩翩,这里就你会用弓,不是你是谁?”
  “姚兄言之有理。”郁桂舟和施越东都站在了姚未一边。
  被三人反对的白晖终是拿了弓箭,一路上都臭着脸,到了慧觉寺门口,几人把兵器藏好,一路进了寺里,昨日招呼他们的小和尚慧空跟几人打着招呼:“阿弥陀佛,几位施主一直不见出禅房,小僧正要去寻十师兄说一下呢?”
  姚未又要去摸小和尚的脸,被人一本正经的躲开,还笑道:“我们清早就出来了,就为了看那初升的太阳,那时候,你估摸着还没醒吧?”
  “胡说,小僧才不会睡懒觉呢。”慧空坚决不承认自己起得晚,还颇为认真的点点头:“既然几位施主回来了,就可以取走茶院已经烘制好的香茶了,小僧还有事儿,几位施主请。”
  郁桂舟等人跟慧空告辞,拖着还想逗人的姚未去茶院取了香茶,回禅房待到夜幕降临,整个天幕仿佛都暗淡下来后,四人青衫佩剑的溜出了慧觉寺。
  庵堂离寺庙不远,借着朦胧的月色,四人跟做贼一般到了庵堂外头,又侧耳听了好一会,见庵堂没有动静,只有浅浅粗粗的呼吸声传来,几人用手指了指,搬了几块石头放在墙下,垫着石头爬进了庵堂。
  好不容易四人都进了庵堂,正要动,却听脚步声传来,几人扯着躲在一边的花草后,见屋檐下渐渐出现了两个挽发的女子,两个女子皆是素衫,头上未带朱钗,手上还各自端着一个盆,盆沿还搭着一块白色的巾帕,看情形,仿佛是给借宿在这里的姑娘打的洗脸水一般。
  等她们走过,消失在了房下一侧,几人相互看了看,悄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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