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路(十七)
姚未不着痕迹靠近郁桂舟和施越东,小声说着:“套用郁兄的话,白老三这装的似模似样的,我给满分。”
白老三眼帘微抬,看了姚未一眼,宽大的袖子拂过琴面,叮叮咚咚的声儿便如灵泉拍打山涧一般,清脆悦耳。白晖的琴音不若宣和一般苍凉悲切,让人感受到那种苍茫大地唯有一人的孤寂,反而如同平面的溪水一般划过人的心间,平和、宁静,河的岸边仿佛还能听见女子在桥上浅浅吟唱,诉说着思念,突然,那音符转低,穆然让人心里沉甸甸的,有些压抑起来。
仿若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
音符转快,仿佛疾风骤雨一般让人感受到紧张、感受到了不好的预兆,一道惊雷一下子劈开了黎明,白晖的手指在琴弦上快得不可思议,音符一瞬间转成了肃杀,宛如置身在了战场之中,那里有敌人的鲜血,有我军的呐喊,厮杀着、吼叫着,战无不止,厮杀不休。
音调终是苍凉了下,天上有血或者雨水掉了下来,洒在筋疲力尽的士兵们身上,在他们周围,是躺下的敌人和我军的尸首,他们死得凄惨,血流了一地,在他们临死那一刻,脑子里还有姑娘们的音容笑貌,还有家里妻儿老母的殷殷期盼,可最终埋葬在了异乡,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成群结队的士兵英魂在这片土地上呐喊,在哭泣,在风中在雨中把自家的思念期盼着传给家乡的人。
莫在期盼,莫在等待。
音符平静了下来,却带着一股不自觉的绝望,让人久久沉沦在这痛苦里无法自拔,想要做些什么,心口不住的跳动着。
不知窗外是谁,开始了一声轻微的抽泣,接着仿佛被沾染了一般,接连响起了许多哽咽的声音,他们之中,或许连为何泪流都不知道,但却感同身受一般,体会到了那种战死他乡的绝望和悲鸣。
“稚儿绕膝,天伦之乐,一朝他乡,战火别离。”学子们忍不住唏嘘感叹出声,在读史书时他们虽能从中看到大儒们描绘过战火之中无数百姓家破人亡,但也只是一观而不能感同身受罢了,如今白晖一曲引得他们仿若回到了战场之中一般,切切实实的对书中的形容有了新的认知。
“三公子的琴音的确让人久久不能忘怀,在下敢问一句,这首曲子名何?”宣和脸上还带着几分悲悯,问着白晖。
宽袖拂过琴面,琴身如水般灼灼,白晖起身淡然的抛下一句:“不过《战鼓曲》罢了。”他在郁桂舟一旁落座,边上的姚未早就狗腿的递了杯茶过去:“白老三,来喝口热茶压一压,我早知道你弹琴那肯定是一片寂静,都说百闻不如一见,啧啧,你这琴技比白老二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晖看了看弯腰弓身狗腿的姚未,眉眼一挑,毫不客气的接了茶:“这么殷勤,说我坏话最后发现不是这样”
“哪能啊?”姚未一边说着自己不是这样的人,一边退了回去。
“战鼓曲,战鼓曲,好一个战鼓曲…”宣和喃喃念着这个名,目光灼灼的看着白晖:“白公子以一曲战鼓曲让我等开了眼界,不知可还有别的曲目没,在下素来爱琴,以后也可时常讨教一番?”
“宣公子的《雪上引》也意境唯美,引人入胜,并不比战鼓曲差,只是曲风不同罢了,我这曲《战鼓曲》,不过是流落于民间的一位失去爱子的老者所创,转辗流落到我手上罢了。”
“没错!”姚未扬高了声音,知道自己要出马了,当先站了起来,又站到了窗前,从怀里掏出一本琴谱,指着他高声问道:“诸位可知这是何?”
鉴于他先前已经炫过一次,这回给面儿的人多,下头人群里已有人回了句:“琴谱。”
“没错!”姚未点点头,道:“众所周知,无论三艺还是六艺,这类书籍皆是少之又少,连我府学藏书阁都找不出几本,可是,作为读书人,我们必须学,可我们没有书籍传承只依靠着先生们教导大量的学子,根本忙不过来,我们能怎么办呢?”
他摊摊手,点了点琴谱:“诸位不必忧虑,我们兰院四人就喜欢为老百姓、为天下广大的寒门学子们服务,所以,我们在这本《琴谱基础》之上,除了详细的介绍了琴为何物之外,还简单的收录了不下五十首曲谱,皆是民间乡曲。”
“哼,民间乡曲,学了这个去比试,不是一下就被世家子弟们给比下来了?”有人在他身后不满的嘀咕道。
姚未半侧过身,手指一点,在儒派学子人堆里找到了出声的人,高声一吼:“这位学子说得没错,这就是乡曲,至于能不能被世家子弟给比下来,除开曲谱之外,个人的天姿和勤奋也是很重要的,你们方才听了宣公子的《雪上引》和我白兄的《战鼓曲》,能分出胜负吗,而这两首曲子,恰恰一首是世家手中的曲谱,一首出自民间的乡谱,你们能分出个高低吗?”
众人下意识摇头。
姚未见此一笑:“这不就是了?既然无论世家还是民间都有曲谱,都有难分伯仲的曲谱,那为何世家手里的曲谱能赢,民间出来的曲谱就不能赢了?”他手一指着郁桂舟,在郁桂舟诧异的目光里把人给捧上了天:“我郁兄曾说,自古民间出高手,本公子深以为然,否则,为何我渝州城扬名的弟子在院试时未取得头名,为何一个只读了半年藏书的人能轻而易举把早就扬名,读藏书千百的弟子给压下去,这叫什么,这叫深藏不露,叫潜藏于心!”
这夸得,郁桂舟淡然的脸皮都开始烧起来了。白晖、施越东二人还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眼里戏谑,更让郁桂舟不好意思起来。
“姚公子,本公子想问问,你们还准备了何种书籍?”宣和叫住了姚未,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这比试场合怎么沦为了他们宣扬书籍的地儿了?
何况,他也是世家子弟啊,这样子当面挖世家子弟的根儿就不怕他不配合吗?
“这…”姚未看了眼郁桂舟三人,见他们不反对,从兜里掏出了一本、两本书籍,他扬了扬手头的两本书,看着宣和:“还有两本,没了。”
宣和嘴角抽了抽,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的看着姚未:“能把这两本也一并给在见识一下吗?”
“当然可以。”姚未爽快的递了过去,见宣和接了书,先翻开了《基础棋谱》一书,在窗边介绍起来:“这本棋谱里介绍了下棋最基本的、认棋、棋盘,还有一些下棋的要领,棋谱,对战,旁边都有注解的。”
宣和点点头,草草看了几眼,翻开了《基础书法》,姚未依然做了简单的介绍:“这本书谱里先是介绍了书法的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等方法,再有一些字体笔锋注解描述等等。”
宣和看了半晌,好一会才长叹一声,看了看手边摆好的几本书,面色复杂。他心里清楚,若是这几本书面世,对世家的冲击有多大。
前才有世家与皇族的争斗,世家逼着陛下开了三艺,陛下借着坡开了,但谁知世家手里都捏着后手,这些事关六艺的书并没有流传出来,偶有几本,那也是从官府那边流通过来的,从如今的情形看,陛下指望着寒门学子们用三艺来抵抗世家子弟的三艺,难。
偏偏这几位初生牛犊不怕虎,直接在这胶着中撕开了一道口子,虽说根本不能跟世家手里的东西比,但也填补上了民间对这块的一片空白。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在做什么?
宣和沉沉的对上了几双眼,心里头就往下沉了沉,良久才道:“几个公子都是有大才的人,此书若能为学子们所用,当是如虎添翼。”
姚未一下跳了起来:“宣公子都这样说了,想来我们这好事还能发扬光大了?”
宣和简直不想说话,他觉得自己被骗了。明明就是一场比试而已,怎么倒变成他来做见证了呢?
他一个堂堂的世家子弟,三州内有名的人物,师承大儒,原只想为下一场的乡试做做准备,如今反被当成了踏脚石,还说不出来唯心的话,毕竟这几人的实力已摆在面前,他再挣扎,也不过是为这几人的声名做个跳板。
心累不已的宣和已不想再比下去,他整个人稍显暗沉,看着对面几人:“书本公子已看过,也已稍了解了几位的实力,再比下去也不过是伯仲之间,毫无结果,不若就此分别,大家若有缘得见,自是再一番煮茶论道才是,几位意下如何?”
郁桂舟几人当然没意见,他们今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书籍给宣扬出去,如今宣扬了,还得了一位颇有名望的世家子弟的认同,想来宣和也猜透了他们的意图,中断比试,他们自然不会介意这些小事了。
“宣公子说得有理,我们正好也是如此想的。”郁桂舟代几人说出了这话,几人遥遥对立,心照不宣的举杯饮茶,随后带着人陆续离开。
“这就完啦?”
“是啊,怎说完就完?”
“还没看够呢?”
在楼下众多的疑惑声里,邀月楼里的三州学子们陆续走了出来。虽说今日比试确实太过短暂,但也让不少学子们收获匪浅,尤其是那渝州府学的四位学子弄出来的六艺之书,实实在在是天下学子的及时雨,杨枝甘露。
因此,相比看热闹的老百姓还有些抱怨,学子们可谓是心满意足。至于比试,谁记得谁赢谁输?
“不愧是我大孙子,果然聪慧过人,无人能比。”在春熙楼一楼,郁当家三人并没有随着其他人一般走,相反,他们作为当事人的亲眷,心里更是升起一股尤为繁复的骄傲。
谢荣仰着头,看着对面邀月楼二楼上那被薄纱遮盖得有些模模糊糊的人,心里满是崇拜,眼睛闪亮得如天上明月,水盈盈的比头上那支海棠花上反光的透明石头还要柔亮,她双手扒着窗户,期盼着那个人能回头看她一眼。
可惜郁桂舟并不知道郁老祖等人到了渝州,此前也没接到他们的消息,如今比试结束,府学里有不少熟识的学子,比如兰院周围的梅院、菊院等邻近的,早早跑来把四人给围着,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
“没想到你们竟然深藏不露?”
“可不是,咱们就在他们周围,也没瞧见他们有甚大动作,如今居然一弄就弄出了这般大的动静。”
“可不,咱们一墙之隔居然也丁点消息也没得到。”
姚未站在四人中间,笑得颇有些得意:“我们是谁,要做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又怎会让你们知道,让你们知道了,那还能叫大事”
郁桂舟见他夸夸其谈,跟白、施二人相顾一笑,视线流转间,他仿佛感觉到一道炙热的视线在他身上,转头一看,薄纱外,却又什么都没有。
此时,郁言并着郁老祖几人已经出了春熙楼,正走在路上,他与郁老祖相谈甚欢,也没忘了注意周边,见谢荣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笑道:“侄儿媳妇,你放心吧,我已经遣人给舟哥儿捎信了,你一会就能见到他了。”
谢荣被说中了心思,面颊上染上了嫣红,跟涂了胭脂一般,娇艳欲滴的。
郁言也不再多言。先前他让小厮把郁当家安排在春熙楼一楼时,并不知道郁老祖和谢荣也来了渝州,如今却是不由问道:“我让人给舟哥说了在木家客栈汇合,二叔,你们可有赶了车来,东西可置放好了?”
“东西就几个包袱,都在我们身上呢,车赶来的,你瞧,在前边那石柱旁,使了几个钱让做面食的妇人帮忙看着呢。”他指了指前头,正招呼着客人的小面摊旁的牛车道。
待他们一过去,先前招呼他们的妇人顿时笑了起来,尤其在见到气度不凡的郁言时,更是带了两分谄媚:“哟,老爷子你们可回来了,瞧瞧,你们这牛车我可给你们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劳烦你了。”在郁老祖说话的时候,谢荣依照先前说的结清了妇人照看牛车的费用,几人赶着牛车往木家客栈而去。
在他们离开后,先前还有些谄媚的妇人顿时撇了嘴,跟一旁帮忙的妇人碎着嘴:“呸,还以为有个穿戴整齐的,能出手大方点呢,还是几个铜板。”
一直安静的妇人皱了眉,淡淡的说了句:“顺便看眼牛车,白白赚了几个铜板还不高兴?”
“也是。”被另一个妇人一说,先前的妇人一把把这白得的铜板揣进了兜里,又招呼起路过的人了。
另一头,好不容易把人给打发走了,兰院四人在邀月楼稍作歇息,就准备回府学了,刚走在楼中,迎来上来一位穿着麻衣的小厮,那小厮见到他们四人,露出一个如释负重的笑意,朝他们问道:“敢问四位公子可是今日比试的府学四公子?”
“什么四公子不四公子的,就是我们四人,可有事?”姚未对他口里的府学四公子这名头表示微微不满。
小厮施了一礼,回道:“小人是春熙楼的跑堂,方才有位姓郁的先生让我来此找郁公子,说他在木家客栈恭候。”
原本小厮在前一刻便要过来的,只是春熙楼今日人着实太多,比试一完,就有许多老爷们要用膳,他被管事呼来喝去到处跑,险些忘了这茬,这不,好不容易抽了空闲过来,也辛亏这四位公子还未离去。
“姓郁的先生?”郁桂舟问道:“可是约摸二十几岁左右?”
小厮伺候过那位郁先生一阵儿,当下就肯定的点了头。郁桂舟闻言,从袖里掏出一个小碎银块,朝小厮道:“多谢告知,劳烦了。”
小厮接了打赏,当下笑得更深了:“不劳烦,不劳烦,小人不打扰各位公子了,小人告辞。”话落,便一溜烟跑了。
几人下了楼,刚走到门口,郁桂舟便停了脚,对几人道:“你们先走吧,我去一趟木家客栈。”
白晖三人早前听见姓郁,就知道是郁桂舟的亲人,当下也不好探寻别人家的私事,说了两句,便分头走了。
郁桂舟到店一问,掌柜的翻了翻薄本,查看了好一会,方道:“是有这么一位,原本是住在地字号房,方才退房换了一套小房舍,诺,你朝这后门过去,第三间房舍便是了。”
“多谢。”郁桂舟从后门走过,数到第三间房舍时,正要敲门,却一下推开了门,微愣,一下明白过来,这是故意给他留着的,当下便直接走了进去,视线在小套房舍里一望,随即怔愣片刻。
房舍不大,院子和几件房都是连在一起的,院子空地上一侧还有灶台,如今紧挨着灶台旁的木柱上栓了一头牛,而立在牛面前拿着草料喂它吃草的窈窕身影怎么跟在谢家村的小姑娘如此想像?
郁桂舟再一打量,见她发顶上戴着的石珠镶海棠花银钗,才终于回神,眼前这位正是谢荣。见是真人,郁桂舟一贯温和的脸上绽开了笑意,他慢慢的走过去,正要喊人,却见谢荣恰好转了身,与他四目相对。
谢荣似是有些不敢相信,本来失落的面庞顿时焕发了光芒,瞳孔微微放大,眼里水盈盈的闪着泪珠,直到熟悉的气息在她的发顶盘旋,才投进了让她日思夜想的怀抱。
“小荣。”郁桂舟就这样喊着,声音轻柔呵护,仿佛怕吓坏了怀里的人。
良久,怀里才传来带着鼻音的哼声:“相公。”
郁桂舟在她肩上拍了拍,手臂用力的环抱着,胸腔里溢出了笑意,让紧挨着他的谢荣脸上顿时红霞纷飞,却又羞涩于不敢让她看见这幅模样,更是不敢出来了。
好一会,等脸上的热度褪却,她才从郁桂舟怀里抬起头,眼眸微垂,还有些不敢见他,郁桂舟拉住她扣着衣摆的手,在她光滑的手背上蔓延下去,停在了手心的手茧上摩挲,轻声问道:“辛苦吗?”
谢荣摇头:“不辛苦。”
她相公这般优秀,她怎能在家里做个面黄肌瘦的黄脸婆呢,村里时常有人在背后碎嘴,说相公如今有名了,家里又有钱财,十里八村不知道多少姑娘想嫁进来,那些姑娘个个都比她好,至少人家四角具全,家里也不跟她那个老子爹一样,整日想着上郁家打秋风。
她也是害怕的。
害怕有一日,对他很好的相公会变成别人的,当初她还想着有一日若是相公不要她了她也会好好生活下去,可现在,她连想都不敢想,因此,对庞氏的教诲她向来不敢怠慢,她认真学着管家,努力跟郁竹姐妹学字数数,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就是想着跟相公的距离在缩短一些,让他在外求学时,家里能让他放心。
让他知道,她也是很有用的。
“说谎,怎会不辛苦。”郁桂舟一手刮了她的小鼻子,抬着她的下颚,让她直视他:“你别把自己逼迫得太紧了,家里有很多人的,祖母、母亲、两位姐姐,有这么多人,不需要你一个人忙来忙去,累坏了怎办,嗯?”
谢荣听他温言细语的话,眼神里温柔执着,鼻头一酸,险些就要泪意涌上,她眨巴着眼睛,朝他露出一个笑:“我会的,你别担心我。”
“傻姑娘。”郁桂舟知道她定然是没放在心上,也没逼着她,朝房里看了看,问着:“来的可是祖父?”
谢荣点头又摇头,道:“还有爹呢。”
“他们人呢?”郁桂舟自觉来了好一会了,可里头半点动静都没有,可不像是住进了人的样子。
“五叔说祖父和爹赶了几日的车累了,劝着他们先歇息一下,等你来了再叫醒他们。”谢荣看着他:“要不我去叫祖父和爹?”
郁桂舟阻止了:“不了,祖父和爹年纪也不小了,赶了许久的车想必是累了,让他们多歇息也是好的,你住哪儿?”
谢荣下意识指了指挨着灶台的那间。郁桂舟便起身拉着她进了屋,把人安置在床上躺下,这才说道:“你也赶了几日的路,歇一会吧,我去瞧瞧五叔。”
谢荣顿时蹙紧了眉头,有些抵触。
郁桂舟见状,俯身在她额头闻了一下,拍了拍她的小脸:“你先睡,我去去就回。”
谢荣一下红了脸,不敢在看他,只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郁桂舟轻笑两声,转身出了房,等门一关,谢荣一下捂着脸颊,咬着唇,手指犹豫着要往方才被郁桂舟亲过的额头上碰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