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曲下凡-醉酒
自古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而人性本就自私,上一刻说不得还其乐融融,下一刻便会翻脸无情,东大街的闹剧不过小小的在学子圈里引起了一个小小的波澜,连罪责都够不上几条,很快便被人给抛之脑后。
郁公子也无意深思,在与白晖等人约好的院落门外停下。
他们的马车刚一停,姚未三人便从门口走了出来,等郁桂舟下了马车,见到的便是几人的笑脸相迎,他一一看过众人,打了招呼,论到姚未了,还故作惊讶的挑起了眉头:“这不是咱们的姚公子,姚童生吗,怎在这儿呢?”
姚未:“......”。
郁兄,咱们能不提“童生”二字吗?
姚未简直是生无可恋,原本处在一堆秀才里头,他就很有压力了,结果还偏偏提起了这茬,这是非得提醒他,他就是个万年童生吗?
施越东还好,强行忍着笑,白晖那就是非常不客气了,一边笑一边还拍了拍姚未:“本公子早跟你说过让你早些回府学,你偏偏不听,知道咱们郁兄的嘴有多毒了吧?”
姚未点点头,幽幽叹道:“如今知道了。”
他郁兄已经非郁兄了了啊?姚未忧郁的望着天空的方向,凸自感叹。
而另一头,郁言、狄掌柜、景先生等人也纷纷下了马车同白晖等人打了招呼,浅浅说了几句后,狄掌柜和景先生便要准备离开了。
狄掌柜是白家的掌柜,这回来东平省也是为了浮云斋的事儿,而景先生早早便与他的至交好友们约好了客栈,他们熟络,还能在一块谈论谈论,也是美事一桩,见此,郁桂舟等人也不好挽留,只道让他们随时过来。
景先生同郁言也有几分交情的,只是后来郁言率先考上了举人,甩了众人一大截,后面联系就渐渐少了,这回与景先生同一期的好友们也有好几个,都是曾跟郁五叔说得上几句话的,上车之后,景先生还特意告知郁五叔,没事就去他们住的张家客栈里聚一聚,等得了郁言的保证,这才满意的离开。
他们走后,余下众人这才转身走进了这座院子。
院子门前这一条巷子看着十分安静,栋栋院落相邻,修筑的古朴大气,门前皆摆着狮子头,另有奴仆守卫,看着就不是普通人家能住的,待他们进了这白宅后,里边,房屋高低错落有致,到处栽满了名贵的花木,只是他们走过了前厅,已经到了后院了,这空荡荡的院子里也没见到一个伺候的仆人,郁桂舟还有些奇怪:“白兄,这院里怎没见到人?”
白晖继续带着他们走着,闻言头也不回的说道:“东平省这边我家的人极少过来,这处房产是我的私产,平日里我也没在意,这不,趁着要考试了才派人来收拾了一下,目前这栋院子里,就只有厨房那边有两个婶子帮忙,别的还差着呢。”
姚未又嬉皮笑脸的凑在了郁桂舟身边,跟他笑道:“这两婶子还是我们来时先请的呢,”他捏了捏鼻子,问着:“郁兄,你有没有闻到,这四周都有一股陈年的霉味儿?”
白晖回头朝着姚未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这可真是委屈姚公子了呢。”
白晖这话原意是带着嘲弄的意思,只许是连他也想不到,姚公子的脸皮已经厚到了刀枪不入的地步,他摆摆手,撇着嘴嫌弃:“算了算了,本公子就是如此大方又毫不做作的人,你也不用觉得歉疚,若是真觉得愧对我们的话,晚上让人烧些好吃的就行。”
他们来那日,姚未也以为白家院子里那肯定是呼奴唤婢呢,谁知等他们进了门,别说呼奴唤婢,就连一个帮着拿包袱的都没有,好不容易睡了个饱饱的觉被饿醒,还发现这偌大一栋宅子,除了没下人,连个厨娘都没有。
姚未不住的念叨着老祖宗的告诫,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云云找到了同样被饿醒的白晖和施越东,三人如同呼啸而出的快马,驾着车出门找了家酒楼填饱了肚子,这期间,什么世家子弟的优雅风度通通被肚子给闹得抛到了九霄云外,等出了门,这才想到了原始问题。
为什么堂堂一栋大宅里连个厨娘都没有?
下人可以没有,但厨娘绝不可缺,这是关系到他们在科举期间的生存问题,若是每回饿了都要出门一趟,又实在太过麻烦,为此,他们才特意请了两个厨娘,一个负责买菜做饭,一个负责洒扫洗漱。
但是,关于三人被饿得两眼发绿出门找吃食那一段姚公子觉得太丢人,直接跳了过去。
白晖自觉比不上姚未那一手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只嘴角抽了抽,便当做什么没发生似的自顾走了,等又走了约莫小半刻钟后,进了一处拱型的小院,白晖边解释:“这院子里的房间五叔你和郁兄自个挑,我们的住处就在旁边的小院里,近得很。”
郁桂舟草草看了看,见里边也是花团锦簇,路面儿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朝白晖点点头:“白兄有心了,此处真是极好的。”
相比于去住客栈,被数十个州郡涌来的学子给吵得无法静下心来,如今在这省里还能找到了清幽之地落脚,已经是比无数学子好上太多了。
“郁兄满意就好,那你和五叔先收拾一下,我们先去前厅了,”白晖给他们腾了地儿,便带着姚未和施越东出去了,姚未还怪模怪样的在门口朝他笑了一句:“郁兄,今晚特意为你和五叔准备的接风宴,可要早些到呢。”
“自然,”郁桂舟含笑应下。
他刚转过身,正要提着包袱进房,却对着郁五叔感叹似的脸:“你这位好友说话倒是有趣儿,还说甚给你和我准备的接风宴,明明是为你备下的,五叔我不过是捎带上的罢了。”
郁桂舟见他打趣的模样,也回了一句:“怎会呢,五叔你可是长辈?”
说着提着包袱便随意选了一间屋。留郁五叔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蓦然发笑。
这臭小子,知道他是长辈还敢这样说话,胆大了吧?
晚上,如同姚未说的那般,白晖早早便命人特意备下了一桌好酒好菜为郁桂舟接风洗尘,再则也庆祝下几人的重逢。
“来,咱们干杯,今儿定要不醉不归!”姚未双眼发亮,当下端了碗酒,端的是豪气云天的模样,在碰了一个后,他兴致勃勃的问着郁五叔:“五叔,你不反对郁兄不醉不归吧?”
郁言挑着眉反问:“我为何要反对?”他只是个五叔,又不是亲爹,管得不宽的。他摆摆手,朝几人道:“你们放心,你们爱怎喝就怎喝,我保证一个字不吭,你们也不用顾忌我,五叔很好说话的,你们当我不存在就行。”
接下来,郁言用行动证明了不存在的含义,他在几人敬了一轮酒后,又用了些饭菜,随即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前厅,凸自回了房,腾了地儿给几个,随他们如何闹去。
而随着他一走,气氛更是瞬间高涨,先前还有些顾忌的姚公子“人来疯”的性子一上来,直接换下了大碗,提着一壶酒就朝着郁桂舟走去,一副要比出胜负的姿势。
“郁兄,听施家的人说,你可是千杯不醉啊?这可不行,俗话说,王不见王,咱们两个都有酒中大侠的称号,今儿聚在一处,怎的也要分出胜负来,你说是吧?”
郁桂舟面色红润,丝毫不见异色,只双眼如同被水洗过一般,清澈透底,泛着一缕好奇:“赢的是人叫酒中大侠,那输的人应叫何名?”
“我想想啊,”姚未一手撑着桌檐,双眼开始迷离。
一边的白晖见他这副模样,冷哼一声:“就他这副熊样,还酒中大侠,我看还不如叫酒中王八呢?”
听了个全程的施越东喉头哽咽。
王八与你到底有何冤仇?
且这让喝酒不过三的人如何自处?施越东只觉得腿弯一阵阵发软。
没办法,谁让他就是那喝酒不过三的人呢?
偏生白晖还凑过了头来,小声的跟他谈论起来:“我说施兄,上回你那位与姚公子对酒的堂兄也太弱了些,虽说姚公子这酒量也让我惊叹,但倒在他前头的更叫我佩服?”
所以,对施家那位堂兄嘴里口口声声声称有千杯不醉之称的郁兄,白晖是表示怀疑的。
“你说那个啊,”施越东小声的说出了真相:“我那位堂兄同我去迎亲的时候喝多了,一直睡到回了桓县,这不,你们就来了。”
白晖不可思议的侧头看着已经开始喝起来的郁桂舟和姚未二人,在他们身上来回打量,好不容易吞下了一口唾沫:“郁,郁兄当真有那般厉害?”
真是厉害了我的郁兄,朝夕相处一载有余实在是没瞧出来原来你还深藏不露呢?
施越东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对那一日郁桂舟酒战群雄的场面实在是难以忘怀,仿佛是在应和他的话一般,桌上“嘭”的一声掉下了一酒壶,随后,还嚷着喊着要分出高低胜负的姚公子双眼一眯,腿弯一软,直接倒下了。
“姚兄,”同样喝了一酒壶的郁桂舟距离最近,下意识的伸出手,一把捞住了险些磕着脑门的姚未,随后白晖和施越东也反应了过来,一把从他手里把人接了过来扶住。
这俩酒鬼,果然谁都不可信。
郁桂舟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声线里还带着两分不易察觉的委屈:“白兄,施兄,我能扶住的,真的,我没醉。”
什么酒中大侠,千杯不醉,他是实至名归,这两人怎能看低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