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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玉娇听说要赛马,兴致盎然,忙道:“好,什么事?”
他低声在她耳边道一句,她脸腾地红了,猛地捶向他胸口,咬牙道:“你怎么这么坏!这儿,这儿什么地方……”
他捉住她的手,揶揄道:“是怕赢不了?”
男人竟露出调皮的神色,挑衅她。
她抽出手哼一声,翻身上马,面色少有的凝重,骑马是她难得的强项,便是父亲都夸赞的,与司徒修比试,她自己很有些兴奋,如今他不要脸的还加了赌注,她的好胜心也更强了,比就比。
看她还真答应,坐在马背上昂首挺胸,颇有几分乃父的风范,司徒修笑起来,把手指放在唇间吹了个口哨,远处一匹正闲着摇尾巴的白色骏马立时四蹄翻飞的跑来。
他一跃而上,指着远处林子道:“谁先到谁赢。”
“好。”裴玉娇与马毅道,“你来发令。”
她手握紧了缰绳。
马毅一声令下,座下宝马直冲而去,竟比司徒修的马儿还快了半头。她心头暗喜,低声与马儿道:“赢了你要吃什么都行,每天让你在后院跑十圈玩,怎么样,快些,再快些。”
嘴里念念有词,声音虽不大,可司徒修就在她身后,闻言忍俊不禁,手不由松了松,只是短瞬间,她又拉开了一段距离。
他全力追击。
她人马合一,身子微微伏底了,用身体与马儿沟通,告诉它怎么跑,怎么选择更近的路线,怎么避开脚下不平坦的地方。
两匹马儿一前一后,最后竟是裴玉娇抢先到达,她起先不敢相信,回头看到司徒修,他认输的样子,才大声欢呼起来,叫道:“我赢了,我赢了你呢!”
在她心里,实在司徒修是太过优秀的人,没料到她真也有能胜过他的时候,看她得了头筹似的,好似学子们中榜。他驱马过去,把她抱在自己马背上,笑道:“是啊,你赢了,高兴吗?”
她用力点头,笑容满面,却不曾想他多少年马上功夫,□□也是宝马,要输还不容易,那是故意的,只为博美人一笑,但该索取的一样不少,他轻喝声,马儿顺着林子竟缓步行了进去。
也不知多久二人才出来,他神清气爽,她羞恼不堪,说什么输输赢赢,原来男人说话都不算数。输了说该的,赢了竟要她安慰他,她头都抬不起来,可瞧着那马鞍,又想起刚才的事情,挪到自己马上骑了跑了。
二人玩了一日回到京都,刚走入王府大门,有随从小声与司徒修道:“怀王今儿又入宫了。”
他眉梢一扬。
当日诱着司徒璟去怀香阁,便想看看到底会是什么结果,如今大抵该能知道了,他这五哥会怎么做呢?从此与许婕妤同心同意,还是……
他眸色微沉,径直朝里屋走了去。
天空不作美,到得傍晚竟下起雨来,司徒璟这段时间备受折磨,也不知为何,总想起那个馨儿,尤其是坐在书房里,有回竟没脸没皮的自渎了一回。他心头惶恐,可又控制不住,今日甚至都没个正当借口便入了宫,直奔怀香阁而去。
馨儿见到他突然出现,惊得脸色突变,掩面转过身去道:“王爷,还请您走,奴婢这儿不是您该来的。”
他却盯着她看,在白日里,她也不是美得那么惊人,可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偏偏想着她?好似还越来越严重,鼻尖此时又闻到一阵香味,淡淡的沁人心脾,直把他勾得浑身难受,猛地上去一把将她抱住,逼问道:“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给我下蛊了?”
自问他对袁妙惠的感情不假,他实在不相信自己会是这样一个人。
馨儿浑身发抖,却不肯吐一个字。
离得近,心头□□更胜,他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喃喃道:“难道不是?可不是,又怎么会,你我素昧平生。”
宫人见状忙不及的去禀告,许婕妤大惊,也不顾下着雨,穿着绣花鞋就走了出去,等来到怀香阁,脚底已经积了水,冒出一股寒气。
“快放手,璟儿!”眼见自家儿子还抱着馨儿,许婕妤心头大震,委实没料到他会着了道,明明才见过一面,他在王府也不会接触到魅香,竟也能如此入迷?那照理说,司徒修更该如此了,可他并不曾入宫。
听到母亲的声音,司徒璟又回过神,忙不及的放开手,脸色通红,那馨儿连忙躲了出去。
许婕妤有话与他说,吩咐众人退下。
“娘……”他在宫里原是不轻易说这个,可现在彷徨无助,露出了软弱的一面,好像曾经跟在她身边的幼小孩子,“是孩儿的错,我不该来,可是,我忍不住,到底那馨儿是怎么回事?她可是妖女?”
真是中了!许婕妤胸口一阵烦闷,该求的人不来,不该求的却来了,还是她亲生儿子,她慢慢坐在椅子上,有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挫折,可这节骨眼上,她不能再瞒着,让儿子痛苦,他是个好孩子。
“其实是你闻到她身上的香,这香会引诱男人。”
司徒璟大惊:“您一早知?”他忽然想起那天在宫门外听到的对话,说起许婕妤有什么意图,当时并不明,如今听她承认,他到底还是起了疑心,“为何会有这样的女人在宫里,你要用她作甚?”
许婕妤不答,淡淡道:“这也有解法,只要你不再来宫里……”她顿一顿,询问道,“你最近可接触到什么香,照理说,不该如此。”
“香?”司徒璟想来想去,脑子里灵光一闪,猛地看向许婕妤,“有一只木刻的小鹿,是您从宫里送出来的。”
“怎么在你手里?”许婕妤瞪圆了眼睛。
“因熙儿有木马,有日七弟,七弟妹送东西过来,顺带将这转送……”他声音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看着许婕妤,声音有些干涩的道,“您原是将这送与七弟的?”难怪他从来看不到这宫人,可司徒修却看到了。
是她故意的,要用这宫人迷惑司徒修!
为何?
他们亲如母子,她为何要这样对待这个弟弟?
他面上满是疑惑,震惊,手抓在椅子把柄上,竟握出了冷汗,他不知不觉差点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害了!
这是他从来不曾,打死都不曾想过的事情。
许婕妤初时有些惊慌,但很快就笑道:“你在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害修儿,这宫人我原自有妙处可用的,谁叫你不小心……”
司徒璟打断她,沉声道:“你送那鹿也是不小心?想必浸染了魅香罢?不然不会到现在还有味道,这要让七弟嗅到,恐怕现在跟我也一样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许婕妤被儿子逼问,脸色略微发白,咬牙道:“你没看出来,修儿与往前不同?你如今这境地,他可有伸出援手?咱们许家落败的时候,他又做了什么?袖手旁观!呵呵,动一动口谁不会,他便知求情,学起那司徒熠来,要是往前,他什么不能为你做?我告诉你,他已经变心了!”
司徒璟呆若木鸡。
看着面前目露凶光的亲生母亲,他一时像是不认得她,在他心里,许婕妤可是把司徒修当真正的儿子一样疼的人啊,他也还真的嫉妒过。可现在,她竟然要用这种龌蹉法子要控制司徒修。
他半响说不出话。
许婕妤又缓和了脸色,柔声道:“我也不想害他,这魅香与身体无害,我只是希望修儿能重新回到咱们身边,像以前那样匡扶你。你们不该像亲兄弟吗?”
“这算哪门子的亲兄弟?”司徒璟一下跳起来,“我绝不会去这样害他的,再说,他也没对我不好。许家不行了,父皇不信任咱们,他能做什么?他素来得罪的人又多,不是这等八面玲珑的。”
“璟儿,那你是要看着他以后登上太子之位吗?”许婕妤道,“你以后想落在他后面?等他走得更高,你得仰望他,匍匐在他面前,你愿意不成?你别忘了,你自己的心愿!”她站起来,走到司徒璟跟前,将手放在他肩头,轻声道,“你把他当弟弟,将来你做了九五之尊,一样可以扶植他,让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有什么不可?我从来没有不让你对他好,我也是这样教导你的,难道不是?”
确实如此,所以司徒修幼时被人欺负的时候,他总是替他出头,不止因为他看他可怜,也因为许婕妤的教诲。
可今日她一番话,完全颠覆了他的看法,不管她再如何说,他也明白,她是在利用司徒修。
他沉默不语。
许婕妤道:“你身上的魅香,却一趟白云观,找青霞真人便可解去,莫再担忧了,也莫再常来宫里。”
他咬了咬嘴唇,仍未说一句话,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许婕妤一下又坐倒在椅子上,她这个母亲,在司徒璟心里,定然要缺了一块儿了。
毕竟,她原是那么温柔善良的。
假如可以,她绝不想让儿子看到这一面。
雨下得更大了,司徒璟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远远看着楚王府的大门,想起司徒修年幼时,跟在他身后,二人一起习武,一起念书,一起听父皇教诲,也有闯了祸一起跪着罚跪的时候。
这些年,也确实因为他的聪慧,自己这个哥哥占了不少好处,可他总觉得司徒修的是他的,他的也一样可以是司徒修的,然而今日他终于明白,到底不一样。那个位置,两个人能一起坐吗?决不能。
可是,就因为这样,他便得抛弃这份感情吗?
像是人生里,最是艰难的问题,第一次摆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