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笨啊~
热闹没看成,倒是自个儿惹来一身骚。
得知沉香说出的话并不是诓骗她,云氏身心不定,再生不出旁的心思,只心神不宁的回了自个儿家里。
进了家门,看着炕上武华靠在大软枕上,腿上盖的雪兔皮子做的斗篷,神色安泰的垂眸看书,神色淡淡。
云氏深吸口气,轻轻小小的挪动步子,心底百般思量。
她跟着武华来了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吃了苦,受了罪,还得时不时受个丫头出身的窝囊气,本就一肚子的委屈,可为着往后,为着她的儿子,这些她都咬着牙和着血咽下肚,忍了下来。
她为的什么,还不是以后……可如今,不声不响的,染月华那贱人竟要来分一杯羹,连着沉香那死丫头的都知道了,旁人都知道了,就只她一人,就瞒着她一人……】
这,这太欺负人啦!
锤头看着自个儿因沾染了灶火烟气,越发粗糙的手,跟以前细心保养时候,简直不像是一个人的,她吃了这些个苦,受的这些个委屈……
心底一酸,眼圈一红,一颗颗泪珠“啪”的砸落在手背上,渐渐晕开,湿漉漉的,凉丝丝的,就跟她的心一样……
抽抽涕涕的声音,断断续续,呜呜作响,武华暗暗叹了口气,抬头望着云氏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随即暗沉下来,默了半响,放下书册,淡淡的开口,道:
“刚从沈家回来?”
刚才出门时候,云氏脸上的幸灾乐祸,可是毫不遮掩。
看这幅样子,想来是没得了好处。
不对,应是从没得过好处才对。
武华想不通,既然知道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何必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冲到人家眼前,不是自找没趣儿么?
在京城中时,身份尊贵,衣食不缺,他眼中的云氏,温婉端淑,行止有度,处置内宅亦是妥帖,让他满意。
却不想,原来柴米油盐的生活,烟熏火燎的灶事,会将一个端庄方雅的女子磨砺成世俗妇人!
原来,云氏也会妒,会恨,会不愿……
万千思绪只在转瞬之间,云氏满心的委屈愤恨,听到武华轻描淡写的一问,更添几分委屈,眼泪掉的更厉害了,却是慢慢移到武华身边儿,距她一臂距离,只垂头哭泣,并不答话。
让她说什么的?问为什么好不容易生活安定下来,她学会做饭,学会烧水……学会市井粗俗妇人所会的一切,为什么还让染月华来?
难不成,先头一番辛苦,都是她做得白工,在他眼中竟是毫无用处不成?
云氏生怕自个儿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失控的叫嚷出声,她紧紧抿着嘴唇,直到发抖。
武华哪样的人,心思百转,念头一闪而过,心中便已经明了大半。
倒也是,经了这么些次磨砺,便是沈家弟妹的排头,也不会叫云氏如此伤心……
那么,也就只有那一桩……
“你知道了?”
云氏眼睫微颤,帕子掩下嘴角一抹冷笑,“知道什么?”
现在才打算跟她说个明白么?等她发现了,无可奈何才告诉她?
武华叹息,“我也是知道不久,月华上路走了大半行程,才叫人送信过来,等收到信,人已经快到这儿了,几日前我才知晓,却是来不及阻止了。”
哼,怕是没想过阻止吧!
倘若不然,就是人到了这儿,再撵回去不就是了,染月华这贱妇,既然这么能跑,再回去一趟,又值当什么?
说来说去,到底还是对染月华上心,不舍得罢!~
云氏自觉明白武华心里心思,满腹的怨愤,几乎要淹没她的理智,若不是手心指甲掐破皮肉,钻心的疼叫醒了她,她险些要失态破骂出来。
贱人,都是贱人!
一个个,都不让她好过。
云氏抚着僵硬的嘴角,漫天的愤怒过后,却是无尽的悲哀,她从来都是从容优雅的啊!
若不是为着武华操劳饭食杂事,连着洗衣裳侵凉水的,不过大半年,她都像是老了两三岁一样,云氏几乎能想象染月华见她时候,会是怎样得意?
武华看着云氏沉默半响,终是轻轻抚了抚云氏的肩膀,略带劝慰的道:
“你且安心,染氏来这儿已成定局,你的种种辛苦劳累,我都看在眼里,咱们在这儿住了大半年,情分非她人能比,只是你心里亦有有成算才好,往常我只当你不曾适应,任性几分也就算了。往后,你也该收收心,寻回往昔京城那时的心性来,你可明白?”
云氏眼中复杂难辨,这“任性”二字,她心知肚明,不过是敲打她对沉香那丫头,连带着对沈家亦有些许不满。
那时,武华身边儿只有她,也告诫她多次,而她自个儿心中清清楚楚,她一意孤行,仍不改对秦沉香的不满,所依仗的不过是那“独一份儿”罢了!
可如今……
揪着帕子,云氏眼帘低垂,抽啼声渐渐小声,却是带着些哽咽,点头应道:
“我,妾身谨记。”
哪样更要紧,云氏还是清楚的,她是瞧着秦沉香那死丫头在这穷乡僻壤的破地方都能混的如鱼得水,一派的舒坦模样儿,很是不顺眼,可比起心里头的碍眼,染氏才是她的大敌。
轻重缓急,她可是丁点儿不会弄差的。
云氏想通了,保证的也格外真心,擦了眼泪,对着武华道:
“爷放心罢,我知道了,往常我就是看着,看着沉香妹妹手脚利索,干什么成什么,好像轻巧非常的模样儿,换成我就干不好,笨手笨脚的,我,我心里头就不舒坦,总想着强她一头才好。我,我知不妥当,往后,我再不会如此了。”
至于道歉不道歉的话,云氏实在说不出口,不说每回秦沉香都占得上风,半点儿亏没吃不说,反倒是她总是吃瘪,示好,她能做到,可旁的,想都别想!
明明回回吃亏委屈的都是她呀!
云氏深深吸了口气,决定把秦沉香当成一口浊气,‘呼’的一声,重重的吐出来,搁的远远的,再不想起。
武华望着云氏通红的眼眶,默了半响,终是点点头,“这样便好。把西偏房收拾下,染氏来了,就让她住那儿吧!”
到底是母后看上眼,挑来的太子妃,武华迟疑有之,摇摆有之,最后还是沉下心,打算在看看罢。
他并不指望妻子能如何心中锦绣,只要安安分分的,处置好后宅一亩三分地儿的事儿,就行了。
至少,云氏在之前做的不错,她仅有的愚蠢,也不过是对着秦沉香罢了。
说来,还真是冤家对头呢!
摇摇头,撇开脑海中荒唐的念头。
云氏眼睛发亮,心里头猛然松了些,只说安排到西厢房,却没说让她也挪了屋子,这就是还是她更亲近一层的意思了。
从安家下来,因着屋子里只她二人过活儿,又是夫妻,便都一个屋子里休息,如今来了妾室……任染氏再有什么想头儿,再怎么着也不能厚着脸皮,也不能当着她的面儿爬床罢!
想到这儿,云氏应声的很是利索,“哎,爷放心,我会好生收拾妥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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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把人气走了?”
沈敬重就着烛火,看着一摞纸张,,口中的话却是对着炕上跟宝儿贝儿互啃手指喷口水的沉香道、
沉香忙的很,本来漫不经心,可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瞪眼过去,
”没有的事儿,是她没事儿找事儿,想看我的热闹不成,反倒自个儿成了大大的热闹。“
沈敬重挑眉,“你跟她说来人的事儿啦?”
沉香点头,“嗯啊!”
沈敬重道:“你不是瞧她不顺眼么?怎么还给她报信儿?”
沉香怀里抱着闹腾的厉害的闺女儿,两只腿夹着睡神转世的儿子,一边儿还不耽误回话,道:
“我当时气的慌,就想着压一压她的气焰,想让她明白,要是有空就多琢磨琢磨自个儿的一亩三分地儿,甭整日里不错眼儿的瞄着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我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呀,值不值当?真有这份心思,还不如多看看她男人的女人们,瞧瞧怎么保住自个儿的位置呢?”
沈敬重:“也不知她承不承你的情?”
沉香满不在乎,“我又不是为着叫她承情,这一码归一码的,我跟云氏不对付,是我跟她的事儿,可对着半路跑来摘桃子的人儿,我更瞧着不顺眼——这不地道啊!”
沉香身子晃来晃去的,随着孩子的小劲道,逗的俩孩子咧着小嘴流口水。
“说来云氏这人,也就嘴巴讨厌点儿,真要干什么坏事儿,她还真没对着我出手过,甭管是没机会还是她觉得不必要,至少我跟她说不上什么生死仇敌吧。其实,这些日子,我也看得差不多,她许是京城了憋的狠了,端着架子端惯了,冷不丁遇到我这么个人儿,跟她平日里交往的太太闺秀不一样,什么事儿都直接着来,她猝不及防,引出了些个不好的性子来,这也没什么,日子无趣,斗斗嘴什么的也挺好不是。“
沈敬重饶是沉静稳重,也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儿,起身抱过沉香腿上抖的脸上小肥肉乱颤的儿子,小心的挪了个舒服的位置,让儿子继续修炼睡神,这才道:
“他们家的女人,没一个简单的,你离着远点儿,看些热闹就成,别掺和进去。”
皇家的女人,手段不知凡几,说不得什么时候小女人就吃了亏,看来,他得看着些个!
“我知道,我跟他们家,都是跟着你走的,其实本来也不怎么熟,往后不管是谁,客气着总是没错的。”
沈敬重心思多些,忍不住叮嘱,“多张点儿心眼,别吃亏啊!”
沉香:……原来我在你心里,得有这么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