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章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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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碧瑶冲着长亭,讪讪然一笑,“长亭,再过几天,书院就放假了,我瞧着你日日学习,实在是辛苦,今儿特意过来看看你,也是想着带你去高山仰止看看首饰什么的,你不是想着置换那些首饰吗?如今那些聘礼可都到了你手里,趁着过年前还比较空闲,我就带你去看看,这过了年忙起来,可就没有时间了。”
钱碧瑶说着,眼神真诚的看向长亭,仿佛十多天前的不快从未发生过一般。仿佛被送走的不是她钱碧瑶的亲生女儿似的。
长亭都要为钱碧瑶的精彩说辞鼓掌了。
明明是惦记着那些聘礼,想要尽快的掌控在自己手中,却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的,仿佛是时时刻刻都在为她着想似的,钱碧瑶的脸皮,的确可以割下来贴在城墙上了。
想着钱碧瑶在置换了那些嫁妆之前,一时半会也不会对自己动手,现在正是她哄着自己的时候,长亭不觉了然的点点头,眼底光芒盈动。
“真是没想到,大夫人比我还着急呢,这弄得好像是大夫人自己又要出嫁了似的,倒是让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长亭话里讽刺明显,可她偏偏就是一副无辜纯净的模样看着钱碧瑶,钱碧瑶有种跳起来撕碎她脸的冲动,嘴角抽动了几下,话音依旧温柔无害,
“瞧瞧你这孩子,真会说笑话。你娘亲不在了,这等子重要的事情,自然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人帮你筹备了,难道还能指望别人不成?”
钱碧瑶此刻面露难色,似乎是因着长亭对她的不信任而尴尬难过。
恰好书院门口有几个世家千金的娘亲刚刚走过,她们远远地便看到这一幕,站在皑皑白雪下,等成了雪人的大夫人,还有一脸清冷之色才将走出书院的郦长亭。
这一幕看在外人眼中,自然就是她郦长亭仗着已经成为凌家书院的学生,又得了姑奶奶赠送的铺子和金叶子,已经完全不将郦家大夫人放在眼里了。钱碧瑶自是早就知道因着快要放假了,这几天书院门口都是人来人往的,所以故意选在这时候出现,明明能进入书院,却是站在外面让所有人都看见她等着自己的场景!
这等算计!除了钱碧瑶也没有别人了!
长亭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那大夫人稍等片刻,我去与禧凤老师说一声,一会就出来。”
既然是钱碧瑶主动提出要去高山仰止的,她自是没有拒绝的必要。亲眼看着钱碧瑶挑了一堆珠宝首饰自己结账,继而眼巴巴的砸在自己手中!岂不更有趣?!
钱碧瑶见长亭终是答应了,不由喜笑颜开。
“那你快去吧。”钱碧瑶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眉间的皱纹也缓缓舒展开来。
长亭转身回到房间,披了一件披风就出了院子,还不到门口,就听到钱碧瑶的声音不知是在跟谁说着什么。
“是啊 ,我是来等长亭这孩子的!也不是等了很久,不到一个时辰吧。”
“哎呀大夫人,一个时辰还不久吗?站了这么久,人可是要冻坏了的!你瞧瞧你这双手冰凉的,唉……这是何苦呢!”一不知名的学生娘亲似是对钱碧瑶深表同情。
“我不碍事,这就想着来看看长亭,带她去高山仰止买点首饰什么的,等就等吧,大不了一会回去的时候再用火炉暖暖。”钱碧瑶的演戏在这一刻爆发,俨然是贤良淑德之典范。
“你这个娘亲当的,可真是辛苦呢!这天寒地冻的,这不要人的性命嘛?以前只当那郦长亭浪荡不羁不学无术,后来改好了还进了凌家书院,你也就省心了,现在看来,倒是愈发的不将你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了!这以后可有的是你的苦头吃呢!”又一个贵妇人加入进来,听起来,都像是与钱碧瑶相熟之人。
“钱夫人,快别如此说……哪里有的事!长亭进去换衣服了,一会就出来了,若是让她听见了,我……我回去之后都不知如何面对老爷呢!”钱碧瑶此刻一副唯唯诺诺的语气,还故意扯上了郦震西,外人听来,自是联系到长亭回家告状,说钱碧瑶的不是,惹得郦震西责备钱碧瑶了。
钱碧瑶还真是利用上一切能利用的人。
只是钱碧瑶原以为长亭换衣服会等上一段时间,完全没料到长亭不过拿了一件披风就出门了,更是没料到长亭将这些话都听在了耳中。
思及此,长亭重新返回房间,拿了几样东西之后,再次回到门口。
这时,那几个妇人还围着钱碧瑶不知说着什么,钱碧瑶脸上的表情时而哀婉时而无奈,眼底却是不经意的泄了一丝幸灾乐祸。
“大夫人。”这时,长亭怯怯的声音小声响起。
那几个贵妇人同时朝她这边看过来,眼神具是晦暗不明。
见长亭拿了一个包袱,钱碧瑶还以为是聘礼的一部分,正要接下来,却见长亭愈加小心翼翼的将包袱抱在怀里。
“大夫人,这是给您的暖炉,一共八个,长亭还是抱在怀里替你暖着吧,省的一会暖炉不热了,大夫人用着不舒服。”长亭忽闪着眼睛,抱紧了暖炉的样子,小心翼翼,又带着一分试探。
“长亭还记得,去年冬天,大夫人屋里的暖炉不热了,惹得您甚是不开心,最后连长亭屋里最后一个暖炉都送到您屋里呢,大夫人怕冷,长亭是知道的,不过没关系,长亭年轻,这样的天自是能熬得住,暖炉就都给大夫人您用了。”
长亭说着,一股脑的将暖炉全都扔在了马车上。
钱碧瑶穿了这么多出门,一会她把八个暖炉都拨到最热,热不死她才怪!
“我……你这孩子,我何时怕冷了,我……”钱碧瑶脸色涨成了茄子色,她自是如何也没料到,长亭会来这么一出。
现在那几个贵妇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一丝疑惑一丝迷茫,似是在怀疑她之前说的话究竟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咦?”这时,长亭掀开马车的帘子,突然发出疑惑的一声。
“大夫人不是说来了一个时辰了吗?怎这马车内的暖炉还如此滚烫,按理说这从郦家到书院,又是过了一个时辰,这暖炉应该早就不热了!还真是奇怪!”
长亭一脸疑惑的表情,旋即将马车内钱碧瑶自己带来的滚烫的暖炉拿出来,故意两个手来回倒着,像是烫手山芋一样。
钱碧瑶的脸色,彻底绿了。
那几个贵妇人则是互相看了一眼,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走了。
这到现在,如果她们还没看出来是差点被钱碧瑶当枪使出去传话的话,那她们就太愚钝无知了!
钱碧瑶正要辩解什么,长亭却是一掀车帘,率先钻进了马车,“大夫人,我先将暖炉放在你的座椅上,一会你坐下的时候还暖和。”
“长亭,这……其实不用。”钱碧瑶此刻恨的是咬牙切齿,奈何,长亭进了马车,那几个贵妇人也散开了,她现在总不能自言自语自说自话吧。
只能是恨恨的咬着牙,转身也进了马车。
好你个郦长亭!竟然又被你摆了一道!你这个小贱人!就让你再得意几天!腊八那天,我看你还如何伶牙俐齿?!
马车缓缓启动,之前散开的那几个贵妇人,走进书院之后,又不由自主的聚在了一起,议论纷纷。
“看来啊,这凡事不能只听一面之词,这差点就成了人家的红缨枪,变成了给人家传声的炮筒了!”
“这钱碧瑶,之前装的那么楚楚可怜的,我还当真了呢!却是被郦长亭揭露的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你看那郦长亭,身姿风度,那都是大家风采,怎么说都是凌家后人,就算没有凌家医堡作支持,光是一个问君阁,也是不愁吃穿的。”
“没想到啊,我们好心同情那钱碧瑶,她却反过来利用我们!这如今弄的我们好像墙头草两边倒似的!啧啧,真是窝囊呢!”
“依我看,这小门小户,又身家不清白的女人,即便做了正妻夫人,往日里那些算计和刻薄也是改不了的!对了,你们听说了吗?她女儿郦梦珠被送去麻风村了!想起来都觉得恶寒,自己女儿才出事,她就在这当口拿郦长亭说事,这个女人,以后还是少接触微妙,这一举一动都透着精明的算计,真是防不胜防啊!”
那几个贵妇人又议论了一会,就散开去找各自的公子女儿。
因是腊八将至,所以今天书院很多学生都可以提前离开回到家中,一众贵妇人都是疼爱子女的,自是亲自过来接回家中。
……
马车颠簸了一会,便到了高山仰止。
在路上的时候,钱碧瑶只字不提之前暖炉那一出,依旧对长亭嘘寒问暖,仿佛之前长亭软巴掌落的不是她的脸面。
这正是钱碧瑶让她最是忌惮和警惕的一面。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钱碧瑶都能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重新投入战斗。
她与阳拂柳,让长亭想到那句古诗。
还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
下车之后,钱碧瑶带着长亭径直走进大厅,似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买什么。
长亭并不多问,在一旁安静的看戏。
因为不管钱碧瑶选了什么,最终都是她自己掏银子买下来,那些聘礼到了她郦长亭手中,除了原原本本的还给淮亲王府之外,她就没有过第二种打算。
高山仰止的掌柜是认识长亭的,自是热络的迎上来。
钱碧瑶指着前面一排的羊脂白玉的首饰,柔声道,“长亭,这些都是新到的款式,你想置换什么尽管开口,我与掌柜的熟悉,自是能给你最合适的价钱。”
钱碧瑶如此一说,长亭立刻露出一丝怯意,旋即特意将钱碧瑶拉到一边,
“大夫人,我与淮亲王定亲的消息,现在外面知道的人不多,那些聘礼我也是一直放着不敢动,我没想过这么早就置换,今儿来了就是想来看看,不如,全都是大夫人帮我拿主意吧。您看好了,就先定下,等过了年之后再置换,要不然……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我郦长亭多么的恨嫁呢!”
长亭撇撇嘴,一副生怕别人说闲话的样子。
钱碧瑶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长亭,这眼下不过几天就是腊八了,过了腊八,这高山仰止也就不再进新货了,而且现在正是刚进了一批上品,你若现在不挑选,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钱碧瑶生怕长亭会临时反悔,那么她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她想着先带长亭来高山仰止这里看好了款式,她就找人趁着过年之前去打制仿品,用郦长亭手中货真价实的聘礼换了仿品给她,她可谓是空手套白狼,等着郦长亭被淮亲王克死了,即便克不死,她也有法子让她死在年前,那么这些聘礼到了郦震西那里,一看全是仿品,郦震西骂也是骂郦长亭,只要她不说,郦震西自是猜不到她头上,到时候,她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昧下这些聘礼。
思及此,钱碧瑶愈发卖力的劝着长亭,“长亭,你可知,母亲帮你这个忙,你爹爹和祖父可都是不知道的,倘若他们知道了,一定会觉得我多事。你也知道,上次因为梦珠的事情,他们都是大动肝火,对你也愈加不满,倘若知道我与你多番接触,自然也会怪罪在我的身上!我只是想着……我那女儿如今已经不在身边了,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半个女儿,我自是要看着你风光出嫁,也算是郦家脸上有光,我好心帮你置换聘礼,你可不要误会母亲呀。而且,母亲还想着这几天在你祖父和爹爹面前说些好话,也是希望他们能改变对你的态度,毕竟都是一家人嘛,和乐融融岂不更好?”
钱碧瑶此刻,对长亭可谓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带丝毫不介怀之前火炉那一出,更是搬出了郦宗南和郦震西来给长亭施加压力,她虽是忌惮郦长亭之前种种翻身之举,可在她眼中,郦长亭终究就是个十五岁的少女而已,她如何能没有软肋,没有害怕的人?
长亭被她这么一说,忙垂下头,看起来愈发局促不安。
实则,眼底却是丝丝寒芒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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