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那细碎刘海掩盖下的眼睛，正朝她这边看。
  令她坐如针毡。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不自在，段曼青问。
  李颜也朝她看过来。
  蔺佳亦摇头：“没有，估计是快来那个了吧，有点不舒服。”
  就在她摇头的空档，那边李颜已经起身，说去下洗手间。
  段曼青递了杯温水给她：“你说你们这算什么缘分啊，这一天天的，凡是你出门总能遇上。”
  她指的是宴淮。
  蔺佳亦好笑，“你这个形容很贴切。”
  “你看他那边，”段曼青指过去，“身边美女挺多的，他那样子招蜂引蝶，估计这几年换了好几个女朋友了。但你呢？”她很铁不成钢地说：“你也该好好谈个恋爱了。”
  随后话风一转：“我觉得李颜很不错，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你做媒做上瘾了？”蔺佳亦无奈道：“我对他没感觉。”
  “感觉那东西不都是慢慢培养的”
  蔺佳亦笑笑不语。
  没多久李颜回来了，手上拿着杯饮料，在段曼青和张阳泽的目光下，腼腆的递给了她。
  他解释道：“我看你快喝完了，所以......”
  “谢谢！”
  蔺佳亦不理会段曼青狭促的眼神，也不扭捏，插上吸管就喝起来。才发现是红糖姜茶，热热的，喝到胃里很舒服。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虚的看了眼宴淮的那个方向。
  他侧身靠坐着，胳膊搭在椅子扶手上，不停的划着手机。旁边有个女人试图跟他聊天，自顾热情地聊了几句，发现他不大搭理，于是又识趣地坐回去玩卡牌了。
  仿佛是感受到她视线，他突然抬眼朝她看来。
  两人视线交汇......
  蔺佳亦的心猛地一跳，赶紧慌张的转过头，假装若无其事地起身。
  “去哪里？”段曼青问。
  “旁边有人抽烟，我去透透气，马上回来。”
  而宴淮这边，从坐下来到现在，都不发一语。周程喊他玩牌他也不参与，闲闲散散地，自顾自喝空了两瓶酒。
  周程一手搭他肩膀上，“宴少，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
  宴淮斜睨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情不好？”
  “这还用看吗？就你坐在这，浑身都散发着‘老子心情不好，别惹’的气息。”周程笑着调侃：“到底怎么了？别告诉我失恋了啊？这么些年你都是单身狗，别突然吓人。”
  宴淮拿起一杯酒碰过去，淡漠道：“差不多。”
  “？”
  “？？”
  “！！！”
  “操，你还真失恋了啊？那人谁啊？”周程突然跳起来。
  仿佛一则大新闻，在座的人都朝他们看来。
  “周程，谁失恋了？”有人问。
  “操，宴淮啊。”周程猛地捶了宴淮一拳，“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兄弟我跟你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你闷不吭声就脱单了。”似乎觉得措辞不对，他又改了下，“哦不对，也不是脱单，就是......哎？你到底谈了没？难不成是你自己单相思，然后单方面失恋？”
  不得不说，还是狐朋狗友最了解对方，这话仿佛一把刀子戳在宴淮心上。
  雪上加霜！
  他确实是还没开始谈，就失恋了！
  他将酒一口饮尽，烦躁的起身离开，后头还隐约听见周程窥破天机得逞的大笑声。
  ***
  蔺佳亦站在门口。
  细雨飘洒在夜空，透过灯光，犹如一道道琉璃彩光。夜风带来潮湿的空气，令她稍微舒服了点。
  她低头刷手机。
  今天的朋友圈成了大型的屠狗场，惨不忍睹。从头滑倒尾，基本都是在晒玫瑰花和情侣自拍。觉得没意思，她关掉窗口，打开邮箱，想看看有没有面试信息。
  恰好段曼青给她发微信过来：【没事吧？】
  她回过去：【没事，这就回去了。】
  邮箱里空空如也，投出去的简历基本上石沉大海。
  她叹口气，摁灭手机准备回去。一转身，却看见不远处宴淮站在那里打电话。
  他慵懒的靠着墙，手上夹着根烟，白色衬衫领口微开，露出半截锁骨和修长的脖颈。眼皮半耷，一双大长腿随意地交叠着。
  “知道了，你都说两遍了。”
  “嗯，不是有管家吗，交给他就行。”
  “你要是不放心，那干脆过来跟我一起住？”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匆匆挂了电话。
  宴淮一副傻眼的模样，愣在当场。随即，他无奈摇摇头，神情宠溺的嘀咕了句：“女人真够现实！”
  听到这句话，蔺佳亦的脚步一顿。
  心里头有些闷闷的。
  虽然知道他这些年可能早就谈女朋友了，但此时亲眼见他用这么宠溺的语气给女朋友打电话，心里还是有些滋味难言。
  她装作没看见他，将手机放回包里，径直进门。路过他身边时，似乎感觉他正在看自己，还听到了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嗤。
  这声轻嗤，让她觉得难堪。仿佛自己心底的心思被暴露，他看见后不屑一顾。她脊背发僵，加快脚步离去。
  回到座位，段曼青凑过来，“诶，一会儿酒吧有活动，你要不要参加？”
  “什么活动？”蔺佳亦问。
  “给你们单身狗准备的，叫什么‘谁来开启我的心’。”
  “......”
  这个是酒吧专门针对七夕推出的活动。游戏规则就是，酒吧会给在场的单身男士各发一把钥匙，又给在场的女士各发一个号码牌。男士只要运气好，打开了一把锁，那么，那把锁对应的号码牌女士，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蔺佳亦听完段曼青讲解后，笑得轻颤：“这游戏有点意思，不过我不想参加，万一开我锁的那人是个油腻中年怎么办？”她耸耸肩拒绝：“毕竟‘命中注定’呢，代价太大，我不玩。”
  段曼青白她一眼，“我看今晚来的帅哥挺多的，别的不说，就宴淮他们那一桌的男士都挺养眼的。”
  蔺佳亦悄悄看过去，不知什么时候，宴淮也进来了。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他朋友跟他说了什么，他反应还挺大的。
  宴淮这边也是一样。
  周程笑着建议：“你要不要去试试，说不定今晚你就脱单了呢。”
  宴淮冷笑：“我有那么无聊吗！”
  “不无聊，不无聊，”周程看不过眼，忍不住道：“那你他妈的别丧着这张脸好吗？不就是个女人吗？蔺佳亦你都挺过来了，还怕什么！”
  “......”
  没过多久，活动开始了，主持人在台上询问在场有谁是单身的，底下陆陆续续有人举手。
  “哇哦，举手的男士还挺多的？”段曼青惊了。随后想到什么，马上举起蔺佳亦的胳膊，喊道：“这边。”
  一个男服务员立即过来，给蔺佳亦手上套了个粉色的号码牌。蔺佳亦都还没搞清楚状况呢，就莫名其妙的被报名了。
  这个时候，李颜也举手了，他笑着说：“那我也试试？”
  他说话时，眼睛看着蔺佳亦。这么明显的举动相当于间接表白了。
  蔺佳亦淡定的笑笑，没说话。倒是段曼青起哄：“这个好，说不定你们今晚就是那个‘命定情侣’。”
  她话才说完，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哄闹。蔺佳亦转头看去，是宴淮他们那桌。
  他们那桌人多，但是只有他一个人举手了。
  还举得......挺高，挺显眼的。
  周围的朋友都震惊的看着他，仿佛对他参加这种幼稚的游戏不可思议得很。
  “卧槽！卧槽！”
  “宴少，你什么情况！”
  “你刚才不是还说无聊吗？”
  “打脸也太快了吧？”
  “你吃错药了？”
  “不是，我觉得他应该是看上在场哪个了。”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沸腾了：“卧槽！谁啊？”
  蔺佳亦也觉得奇怪。老实讲，像他那种高冷的人，应该是不会去参加这种游戏的。
  但......确实是没想到啊。
  他这举动，搞得段曼青也兴奋了，八卦兴起，凑近她耳朵说：“我有预感，你们今晚肯定是‘命定情侣’。”
  “不是，你到底是站谁啊，刚才还说是李颜呢。”蔺佳亦对她这善变的行为实在无语。
  “谁帅我站谁！”
  她说得理直气壮，实力演绎了什么叫‘现实的颜狗’。
  蔺佳亦拇指摩挲着粉色号码牌，燥热地又喝了口姜茶。
  他举手参加这种活动......这么说，他难道还是单身？那他刚才在门口又是跟谁打电话呢？
  她再次偷偷朝宴淮那边看去。
  这时，已经有服务员递了把钥匙给他。他将钥匙套在食指上，不停的晃圈，看起来漫不经心，又像胸有成竹。
  昏黄灯光下，他敛着眉眼，唇角挂着抹意味不明的笑。
  周程都被宴淮这骚操作弄懵了，他丢下牌凑过来笑嘻嘻的问：“我说宴少，你还真有看上的姑娘啊？”他环顾四周后，好奇得很：“说说看，是哪个？”
  宴淮脸上一派神神秘秘，只唇角搞搞挂起的笑意，显示他现在心情极好。
  默不作声，算是承认了周程的那番话。
  他这副仿佛坠入爱河的模样，周程看得起鸡皮疙瘩：“操！你别吓我啊，这还没谈上你就这模样，要是谈上了岂不是要疯了？”
  一旁的人也跟着调侃道：“别怪他，他当了那么多年单身狗，没见过什么世面。”
  闻言，宴淮“嘁”了一声，态度很是无所谓。任他们调侃，概不理会。他翘着腿，兀自悠闲的品酒，眼神似有若无的朝某个方向瞥。
  蔺佳亦安静的坐着，听段曼青和张阳泽聊美食和电影。李颜也加入了话题，偶尔会问她几句。比如“你喜欢什么电影？”、“喜欢什么菜式？总之，间接地打听她的喜好。
  段曼青礼貌的笑笑，“都喜欢。”
  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她从小都不挑食，甚至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对她来说能吃饱就已经很满足了。所以在口腹之欲上，她并没有什么挑剔，遇到好吃的会多吃点，遇到难以下咽的，她也可以将就入腹。
  “哎，开始了开始了。”段曼青提醒，顺便打趣李颜，“加油啊。”
  李颜笑着收回在蔺佳亦身上的目光，朝前面看去。
  服务员端着一盘锁，按照卡座次序，从第一桌开始，让男士开锁。每人只有两次机会。
  第一桌很快就过了，应该是没有人开中，发出遗憾的声音。
  接着第二桌......
  第三桌......
  这个时候，酒吧灯光调亮了很多，能清晰的看清众人脸上的表情。
  就这么轮了两桌，到第五桌的时候，终于有人运气好，开了一把。主持人立马拿起话筒，在一阵欢呼声中念出号码牌。
  “二十七号命定女士。”
  于是，酒吧的另一个方向也开始哄闹。被开中的是个漂亮的女人，穿着一身紧身黑短裙，她看了开锁的那个男人一眼，捂嘴羞涩地笑了。显然是比较满意匹配对象。
  随着第一对命定情侣揭晓，后面的活动越来越多人期待，大家都想看看今晚能有多少对。
  于是，不知不觉地，现场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也开始随主持人移动。
  再后面，陆陆续续又开了两把锁，两对“命中情侣”相继出现。随着服务员盘子里的锁越来越少，拿到钥匙和号码牌的人难免紧张。
  甚至，连蔺佳亦也开始紧张起来。因为这个活动，男士和女士不一样，男士手握钥匙，可以选择开或不开。但是女士手中的号码牌没有主动权，只有等着会被谁开到。
  蔺佳亦心里隐隐有些期待。
  她暗暗瞥了眼宴淮那里。他没有追随主持人的身影，而是兀自坐着玩手机。态度闲适，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
  很快，服务员端着锁到了他们那一桌，才刚刚将盘子放下，那一桌人就开始起哄。
  “宴少，上啊！”
  宴淮懒懒的掀起眼皮，透过人群朝蔺佳亦这边看了眼，玩味一笑。他将钥匙丢给主持人，昂首示意，“最右边那个，帮我开了。”
  众人被他这气势唬到了，皆屏气凝神等待。
  主持人放下话筒，用手指了其中一把锁问他：“您是要开这个吗？”
  宴淮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主持人小哥哥有点紧张，前面轮空了好多个，也不知道这个会如何。他拿起那把锁，将钥匙小心翼翼的插进去。
  随后——
  忽地——
  “啪嗒”——
  锁开了！！
  主持人觉得像中了彩票一样，高兴得欢呼起来，周围的人也吹着口哨、尖叫连连。
  周程兴奋的捶了宴淮一拳，竖起大拇指：“牛批！”他比宴淮本人还激动，迫不及待的喊：“快念啊，多少号。”
  主持人这才想起来要念号码，他拿起话筒，字正腔圆的念道：“十六号命定女士。”
  蔺佳亦悄悄确认了眼手中的号码牌，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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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淮：原来你也是单身狗，这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