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而这愧疚,正是他带给你的。你也知晓,逍遥楼富可敌国,权势滔天,甚至与宋廷燕廷都有牵连,他想复仇,根本不需借助谢家之力,又何必与你相认?正如你所说,他与叶欢是那样相似,他让你忆起旧人旧事。”
  “这才是谢文翰对你最大的复仇,他让一生骄傲不肯服输认错的飞鸿仙子谢若絮,后悔了。”
  “只是可惜,你亲手所种因果,终其此生,你都挽不回了”
  .
  裴昀独自徘徊在谢宅大门外,等待得心急如焚。
  斗转星移,月上中天,寂静夜色中突然传来陈旧的咿呀之声,她抬头望去,只见大门开了一条细缝,正是婢女巧扇将谢岑送出了门来。
  巧扇将收拾好的包袱递给了谢岑,她脸有泪痕,满眼不舍,与谢岑依依话别了半晌,经后者再三安抚,一步三回头的进了门。
  裴昀耐心等二人告别后,这才迎了上来:
  “怎么样?谢老太君愿意放你走了?”
  她自是知晓今夜谢岑回乌衣庄凶多吉少,本想陪同前往,然谢岑一意孤行要与谢若絮单独对峙,她这才不得不一直等在门外。
  谢岑此举当然不是自寻死路,二人早已做好了万全之策,提前将逍遥楼、极乐天、谢家以及韩斋溪一事详细记录在案,若今夜谢岑出不来这个门,将会有人把此事上奏朝廷,涉及勾结朝廷命官,里通外国,谢家也逃不脱株连,大家一同鱼死网破!
  谢岑面上不见悲喜,只淡淡道:
  “谢家大公子已命丧华亭云中宴,从此我只是当朝参知政事了。”
  裴昀一时不知该安慰还是恭喜,遂道:
  “也算是如你所愿了。”
  “是啊,我终于能彻底离开这乌衣庄了!”
  谢岑长叹一声,回身望向这座百年老宅的巍峨门庭,幽幽道:
  “虽然她对我没有半丝亲情,甚至想置我于死地,但我并不恨她,因为她也不过是谢家这栋大宅子里的可怜女人罢了,一辈子困于礼教纲常之中,心怀抱负无法施展,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牺牲心爱之人。她也并非无情,倘若我或父亲能稍微争气一点,也许她也不会那样不甘,只可惜道不相同。今夜她放我离开,却不知是为保全谢家,还是怕日后再添一桩后悔......”
  无论如何,当断则断,他已是做出了选择。
  今后这座乌衣庄里,便只剩谢若絮一人了,大权独揽,说一不二,再无半分阻碍,喜悦或痛苦,冷漠或懊恼,只有她自己知晓。谢文翰或许会在不久的将来回来继续向她复仇,或许也不会,但或许这正是她所期待的。也许她会后悔,会遗憾,然而假使有重来的机会,他相信她仍然会这样做。
  至于云中宴背后的真相是否有揭露的那一天?谢家声名是否有终将衰落的那一天?人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善恶有报,天道轮回,那是只有傻子才信的鬼话,一切的一切都将淹没在这苍茫江湖,岁月尘埃里,永远永远没有答案。
  “对了,珍娘留了一封信给你。”
  裴昀闻言一愣,接过谢岑递来的信,飞快拆开,一目十行匆匆浏览过,不禁无声一叹。
  珍娘怕是对谢文翰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只对裴昀在信中轻松道,相公要带她远行,待回来之后再与她好好一叙。
  却不知这一次八成该是永别了罢。
  谢岑开口道:“逍遥楼一案,至此应是尘埃落定了,无论如何,我欠你一次。”
  裴昀知他所说,不仅是从雪岭二佛手下救了他,更是同意向朝廷隐瞒谢家与极乐天牵连一事,将一切都推到那燕世子的身上,当下便回道:
  “好,那你现在便还罢。”
  谢岑一愣:“你想我做什么?”
  “天书一事纯属子虚乌有,便也同逍遥楼一起到此为止罢。”
  谢岑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颔首道:
  “如你所愿,我会守口如瓶。”
  顿了顿,他问道:“我们何时回临安?”
  “尽快吧,”裴昀道,“不过在此之前,容我先去一个地方。”
  第103章 第五十章
  姑苏城南三元坊,沧浪亭
  不顾重重守卫阻拦,裴昀手持长剑一路杀进了门去,攀山过林,穿厅越榭,她一边应对着层出不穷的侍卫,一边气运丹田朗声道:
  “颜玉央,出来!”
  “我知道你还没离开!”
  “今日我既上门来,你又何必再躲躲藏藏?”
  “颜玉央你给我出来!”
  “谁在喧哗!”
  一片噪杂中,但见厅堂内走进一湖蓝长衫的儒雅男子,眉目间略有薄怒:
  “我不是吩咐过,病人需要静养......昀儿,怎么是你?”
  “四师伯?!”
  来人正是大慈大悲千金手救必应。
  “四师伯,你怎会在这里?”裴昀且惊且疑,“你不是说去漠北了吗?”
  分神间手中长剑一顿,便有侍卫欲趁机上前将她拿下,救必应高声喝止,命众人退了下去。
  “我之前的确是前往漠北寻药,药寻到后返回中原,又接到江南湖州石家来信,说是石家二郎被仇家罗刹娇娘打伤,瘫痪在床,奄奄一息,我便前往湖州救人。待石二郎伤势痊愈,我正欲离开石家之际,却是被颜玉央的手下找上了门来。”救必应微微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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