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

  白使入散修盟时是四百多年前,那时候散修盟就已经在了, 几百年下来他们盟主还是当年的容貌,可修为已经看不出深浅……更有人提过, 他们盟主是千年前浩劫留下来的人,可这一切都无从得知。
  他知道的, 就是他们盟主算无遗策。
  金州镇是,现如今虚妄山林也是。
  不远处的中年男人回过头, 见到白使,便笑道:“这么快回来,如何讲?”
  “唤魂铃确实问到了一些事情,正如您先前猜测那样,金州镇以及虚妄山林一事,宿家未必就是幕后主使。”白使这几天从齐家那要来唤魂铃,查的就是这些事,原以为唤魂铃是个突破口,却未曾想能问到的东西尤其有限。
  “盟主,如此一来我们的线索就全断了。”白使皱眉。
  “你可曾想过,为何接连两件事都与宿家有关,却始终查不出幕后主使。”孟盟主不紧不慢,将目光放在面前的盆栽上:“要么宿家与幕后人交往深切,要么宿家就是被利用了。”
  宿沧这个野心,没有足够的手段和实力去支撑。
  想要撑起一个宿家,可不是单单凭借野心就可以的。
  “阵师盟跟宿家也是撕破脸皮了,炼器盟也快了。”
  孟开元放下浇水壶,往外丢了几颗鱼饵,池塘内灵鱼游了过来,“小白……想要让鱼浮出水面,总得要推一把的。”
  这个局不乱,就不会有鱼浮出水面。
  有人丢饵,那就是好局。
  “你这两日,是不是没上门去送礼了。”孟开元突然问。
  提起送礼,白使身上就有说不出的霉气。
  虚妄山林里差点被炸,去齐家送礼险遭雷劈,他宝贝傀儡前两天才刚刚修好,这事邪门得很,跟那个阵修碰面就没有一点好事,他堂堂一个化神期巅峰的强者,不去干点别的,整天盯着一个金丹期修士,连齐家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劲,要知道,齐家那群修士最八卦了。
  孟开元却仿佛洞悉了他的想法:“这可不是霉运。”
  白使这才看到放着浇水壶的旁边,正放着好几个阵法卷轴,而这些卷轴,有最开始的木系藤蔓卷轴,也有齐家的卷轴,摆在那里,仿佛已经被翻阅了好几遍。
  他心头一怔。
  “礼该送还是得送……”
  孟开元重新丢饵进鱼塘,“你看齐家,这不就快乘风而起了吗?”
  -
  拓印石板交给齐家之后,齐家在天元城就开设了店铺,这些细枝末节瞒不过宿家的探子。前阵子宿家探子在齐家宅邸被雷劫劈至重伤,最后被齐家大摇大摆送至宿家门前,将宿家一众长老气得半死,还得掏钱交赎金给对方。
  联系到先前宿家店铺的事情,这满城的卷轴,一看就知道是齐家跟那个阵修的手笔。
  只是齐家严防死守,关于那个阵修的所有情况全都被压下,他们宿家根本没办法从齐家的手中得知与他相关的消息,而现在齐家又跟对方协作,分明是冲着他们宿家来的。
  天元城近日事情越来越多,可偏偏现在他们根本无暇去处理这些事。
  自从虚妄山林秘境一事之后,宿家在天元城的名望已经大打折扣,更有一些平日里被他们压着的势力开始反抗,接连在宿家事情上使绊子,而且雷劫的消息传来,那个阵修竟然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渡劫,还是紫光天雷……
  “家主……”
  屋内,各种灵器药材被砸了出来。
  宿家长老不敢出声,先前之所以那么迫切地去碰虚妄山林,宿三长老冒险利用阵师盟,除了想要拿到宿惊岚留在秘境里的东西,还有的就是他们家主的身体……他们家主半年前强行突破失败,身体底基被伤,若是顺利,他们本该拿到生灵果,只要有生灵果,家主便可一举突破洞虚中阶,达至高阶。
  现今东寰,迈入大乘期的强者已然是十大宗师。
  齐家之所以这么嚣张,那是因为齐家中有洞虚中阶强者坐镇。
  ……但凡他们家主进入洞虚高阶,何尝需要把这些小势力放在眼里。
  “还没查到秘境的事?”宿沧的怒意伴随着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一些低阶阵法,就让你们失了分寸,宿家只是少了宿惊岚的派系,又不是没有阵师了。”宿沧闷咳几声,搭在座椅上的手满是青筋,“齐则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齐家里没几个阵师,就想做阵法生意,他们真觉得阵法生意那么好做?”
  是,他们担心什么。
  宿家又不是只做低阶生意,大不了放弃这些,中高阶阵法市场,还是在他们宿家的手中。
  宿家的基业还在,哪会因为这点卷轴,而闹出问题来。
  要比底蕴,齐家刚入卷轴市场,而他们宿家还有灵舟术撑着。
  “还有少主那边……”宿长老问道。
  提到宿弈,宿沧的脸色更冷:“关着他,一个胳膊往外拐的逆子,让他长长记性。”
  宿家主闭门,几个长老冷着脸出来。
  一个修士小声道:“可是灵舟术……宿家现有的灵舟已经不多了。”
  “这事是你管的吗?”宿长老冷声:“当务之急,是查清秘境的事,想办法重新找到秘境的入口。”
  秘境里有灵舟术相关之事,宿惊岚身陨前,究竟把宿家传承的东西放哪了。
  更何况,齐家做的这种阵法倾销生意,动的可不是他们宿家的根本,而是天元城大多阵师的利益,哪怕阵师盟对他们宿家有气在先,可涉及到阵师盟那么多阵师,阵师盟那几个掌事不可能不管不顾,不会让齐家嚣张太久的。
  商会长上门的时候,宿家长老便是这样说的。
  可是隔了几天,非但没见阵师盟出来主持公道,城内的阵师更是半点怨言也无。
  市场混乱,最先冲击的就是天元城的商会,商会后悔得肠儿都青了,原先还只是小板车,亏就亏了,本想找人道歉赔罪,结果人没找到,现在齐家还下场了,要知道齐家最不差的就是铺子,整个天元城谁不知道齐家最会做生意,这让他们来做低阶卷轴生意,他们商会哪还能分点羹汤。
  “拜帖,齐家不收吗?”
  “不收!”
  商会长:“那位阵师呢!”
  下属:“那位阵师就在齐家……齐家修士说他闭关了。”
  在阵法这一路,商会合作最多就是宿家跟阵师盟。
  原以为阵师盟会跟自己同仇敌忾,谁知道商会长上门的时候,阵师盟掌事正忙着在跟齐家的修士详谈。
  低阶卷轴确实会影响阵师们的生计,但齐家做生意却没有赶尽杀绝,而是向阵师盟的阵师购买低阶卷轴的阵纹,只要是成色可以的卷轴都可以跟齐家合作,齐家会支付一笔酬金。
  酬金的价格高昂,比阵师们绞尽脑汁去买卖卷轴赚得多,而且他们买卖自由,可以自己卖自己,也能将阵法阵纹卖给齐家,从中获益。
  这对阵师盟来说,是一件好事,现在的修士主要想的是怎么创新去画阵法,阵师能力有了不小的提升。这段时间里,阵师盟出现的新卷轴,就已经多了出数倍,阵师也不是得过且过,还有几位因此考过了中阶阵师。
  可惨的就是商会以及宿家一派的阵法铺子了,商会本来就干着垄断控价的生意,经常从中博取利息,还收商会里商铺的金钱。宿家旗下的阵法铺子,是天元城最多的,以阵法符箓起家,宿家里养的阵师不少。
  宿家各个长老掌事听到这事时,都气得手抖:“齐家没动?”
  “没动,齐则养病为由,不见客。”宿家修士道。
  即便这些年宿沧发展别的生意,可阵法到底还是宿家立根之本。
  这段时间天元城内各大势力明里暗里对他们施压,这下齐家跟阵师盟加进来,还有这么多阵法,对宿家而言,打击可谓之不小。做低阶材料的阵法铺子,接连倒了好几家,还有一些老字号的铺子,更是接连几日无人问津。
  齐家这样的大世家一下手,商会一系的店铺,全都只能另谋出路,完全不将商会以及商会身后的宿家放在眼里,纷纷找上了齐家。
  背靠哪个大世家不是靠,齐家都没收他们保护费,还一视同仁呢!
  “长老,不止如此。”宿家修士担忧道:“齐家跟阵师盟合作后,推出的卷轴特别多……”
  齐家最不差的就是钱,这让他们在购买阵师盟阵师们的卷轴格外豪迈。
  每个阵师对他们赞不绝口,而且因为这件事,前段时间他们宿家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事情,也被其他阵师拿出来翻旧账的。
  “阵师死亡的事我们好不容易压了下去,但因为这件事,现在重新被翻出来当谈资了。”宿家修士道:“不知道是哪里的阵修冒出来,说与宿家合作风险极大,动不动就被利用,还有可能丧命……还让他们关注前阵子虚妄山林一事。”
  齐家只是占据了低阶市场,可是带给宿家的损失却不止是失去低阶市场那么简单。
  令宿家没想到的是,他们选择放任,以降价以及利用中阶市场的方式去打压齐家,非但没起到半点作用,反而让齐家的生意借此被推上了高点,齐家确实只是做了个小生意,可现在阵师盟站在他们后面,连同一些原来受宿家雇佣的阵师,也接连倒戈,跑去与齐家合作。
  这样一边倒的局势,俨然不是做生意那么简单,而是有背地里的势力,借着这场风波下手了。
  宿家损失一点生意不伤根本,可积攒多年的名望受损,那绝对是伤筋动骨的事。
  -
  短短半个多月,天元城内的低阶市场就恍然变了样。
  东西交给齐则后,宿聿就没再管外面的事了。
  每天做最多的事情就是在修炼,巩固修为。
  实力不精进,报仇都得伤筋动骨。
  “我就说,让我们齐家人做生意就是好事啊!”齐六非常欣喜,他现在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去少爷那串门,给修炼的少爷解解闷,薅到点好东西就回万恶渊,顺带给宿聿带来天元城的各种消息。
  比如齐家卷轴生意大好,能分多少多少钱。
  再比如,宿家的名声突然之间在天元城内臭得一塌糊涂……
  宿聿每次只是听听,平静得有点让其他小鬼没反应过来。
  更多的时间,他还在修炼,这人自从雷劫后似乎对修炼的兴致更高,每天就两件事,一是到万恶渊里逛一逛,二是躺在院中摇椅上,边晒太阳边修炼。
  而小鬼沉雨瞳这几天做最多的事就是在搞拓印石板,对宿聿的动向一无所知。
  看似对方只递给了齐家拓印石板,这种东西想要撼动宿家肯定不行,她原以为此人还有后手,却没想到就一个拓印石板,半个月之内,外面的风声完全变了一个样。
  她知道,宿家原本已经快把各种传闻压下来了。
  结果就这拓印石板一出去,天元城的局势一下又变得腥风血雨起来。
  宿聿道:“最近安静了。”
  墨兽看着院外:“你要不,我让齐六给你挥挥剑?”
  “周围是不是没别的探子了。”宿聿没理墨兽,而是问了一句。
  齐六不懂:“这都到齐家本家了,哪个探子不长眼还上来,赎金没交够吗?”
  “齐师兄!”小院外,有人过来喊齐六了。
  齐六转身就离开万恶渊,临走前还不忘交代鬼们好好干活。
  只是齐六出去的时候,墨兽发现宿聿的眼睛似乎在看外面。
  但是过了半会,后者就揉了揉眼睛,拿着那条有点脏的禁制带往眼睛上一捆,闭目养神了。
  “你留着这作甚?”墨兽问。
  宿聿:“好用。”
  “你有没有听过一把剑。”宿聿忽然问到。
  墨兽:“什么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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