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自救

  鹿允兮憋着劲,两只小拳头攥得死紧,熟练地蹬动小腿,冲着光亮处破壳而出!
  口误。她是胎生的,标准的哺乳纲灵长目健康人种一枚!
  听起来好像不稀奇?呵呵!
  卖力咳出口中杂物,鹿允兮响亮地嚎哭起来,扑腾的俩小拳头里,中指赫然在外!
  贼老天!又给她回炉重造!
  都八回了!不,她这已经是第九回出生!
  什么仇什么怨!
  回回死在十八岁生日前夜23点59分59秒!这是要干什么?十八,禁止?非要她夭折不可?
  算起来她好像赚到了,加一起活了快有144岁了!
  但是!
  她夭折八次了!十八禁止啊!一辈子,不,是八辈子到死都未成年!多么心塞!
  难道她是中了什么病毒,定期强迫重启?
  尼玛这哪是福利,明明是诅咒!十八禁诅咒,绝壁是!
  鹿允兮哭得撕心裂肺,听见她妈虚弱的声音。
  “大夫,男孩还是女孩?”
  鹿允兮已经能背下来医生的回答:“大胖闺女,六斤六两,很健康。”
  鹿允兮撇撇嘴,嗷嗷哭着痛诉她的悲惨人生!
  第一世!
  她是普普通通的高三毕业生,欢欢喜喜跟着高考完的同学们一起,来场说走就走的毕业旅行,上山下海玩得超嗨的!
  然后在她生日前夜,农历七月半鬼门将开的刹那,一道闪电劈进她帐篷,掀翻生日蛋糕,蜡烛轰地一声点燃周遭,她干脆利索地领了盒饭。
  直到她再次从妈妈肚子里挣扎出来,都没闹明白,她到底是被雷劈死的,还是被火烧死的,还是被活活吓死的!
  然后,第二世!
  头回重生的她实在太傻太天真!居然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女,重来一回是要霸气封神,接受世人膜拜的!
  于是她半岁能言,一岁能背唐诗三百首,顶着小天才的名头接连跳级,风光无限!
  备注:没有高中毕业旅行了!
  不到十八岁,她顺利大学毕业,并被邀请留校任职!
  年轻的她意气风发,衣锦还乡,准备躲在家里渡过暑假末的十八岁生日,去掉心病,继而大展宏图,攀上人生巅峰,活成精致女神典范!
  她家的房子虽然有年头了,但是质量过硬,防雷防震级别很高,她有专门问过的!
  可惜,那时的她太傻太天真,重生经验不足,大半夜数着秒针咔哒咔哒地挪,心脏跟着越收越紧,终于在23点59分59秒给紧张死了!
  心塞塞!
  一回生二回熟,第三世鹿允兮佛了。
  无欲无求佛系宅,万事不出头,生怕装逼被雷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迎新不造作,漠视零点魔咒,心静如止水。
  生理钟的强大惯性果然有用!
  那日鹿允兮照例九点早早上床,安稳地一觉睡到了第四世。
  说到第四世,也是一把辛酸泪……
  鹿允兮抽泣一声,不甘心地陷入沉睡。
  刚出生的小婴儿实在太弱了,吃吃睡睡的,连大小便都很难自控。
  最麻烦的是,精力不足,往往她想事情想到一半,就会累得睡着……
  “哇!”
  鹿允兮大叫一声,被某种不可控制的生理反映惊醒。
  妈蛋又尿了!
  快来给宝宝换尿不湿!
  “哎哟,宝贝儿醒了。姥姥看看,又尿了啊。不哭不哭,姥姥给换干净,洗香香。”
  姥姥的大手很粗糙,干了一辈子农活,亲手带大俩孩子,做事称不上粗枝大叶,但也绝对不细致。
  “妈,还是我来吧。”
  鹿子矜是顺产,歇过劲来,在床上照顾下孩子还是勉强可以的。
  “你好好歇着!”
  李凤琴高声大气惯了,对自己亲闺女更没什么可外道的,左手抓起外孙女两只小脚丫往上一提,右手撩起温水洗两把小屁股擦干,麻利换上新尿不湿。
  李凤琴三两下收拾好外孙女,嘴巴唠叨不停。
  “你才生完孩子,好好养着,月子坐不好,老了有你受罪的。”
  鹿允兮使劲瞪大眼睛哦哦两声,想看清姥姥的脸。
  姥姥是个苦命人,中年丧夫,土里刨食,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俩孩子拉扯大。
  可她有病!
  乳腺癌晚期!
  活不久了!
  鹿允兮使劲蹬动胳膊腿,想叫她千万别动气,可说出口的尽是听不懂的婴儿话。
  “这孩子真有精神。”李凤琴满脸慈爱,拿筷子蘸了温开水喂她。“饿了吧?先喝点水哄哄肚皮,赶明儿姥姥给你泡奶粉喝。”
  “妈,我喂她吧。母乳喂养好,初乳更有营养,能帮孩子提高免疫力,少生病。”鹿子矜头发披散在身后,瘦削的脸庞气血不足,更添孱弱,可依然清丽动人。
  八月的天气秋老虎横行,病房里密不通风,还有其余两家产妇及家属在,夹杂着奶味婴儿尿布味各种月子餐味,并不好闻。
  老人大多耐热不耐冷,李凤琴在村里生活一辈子,一把破蒲扇过夏天,电风扇都没舍得吹过,倒还忍得住。
  看着女儿一头一脸虚汗不褪,老人递过一条干净毛巾去,又心疼地拿软乎的干净棉布,给外孙女轻轻擦拭脖子胳肢窝腿弯等不通风的肉褶子处。
  “今年这天儿热得邪乎,坐月子够受罪的,可别起痱子了。”
  鹿允兮听着姥姥怜惜的话,瘪瘪嘴要哭。
  都重来第九回了,还是不能救一救姥姥么?她多想留住姥姥!
  “哦哦!”
  小婴儿精力旺盛的活泼模样逗得老人家开怀。
  李凤琴脸上皱纹舒展,起身收拾脏了的尿不湿跟水盆。
  家里人手少,里里外外全得靠她。
  老人家没有抱怨,默默承受命运的种种不公。
  可为母则强,她得替女儿讨个公道!
  “呀呀!”
  鹿允兮见姥姥要出去,急得大叫!
  老人头也不回,鹿允兮哇一声大哭起来!
  姥姥回来!不要走!
  屋里其他俩孩子,也被吵得大哭起来,病房里一时间热闹无比。
  李凤琴在病房门口站住,回头望望扯着嗓子嚎的外孙女,还有慌手慌脚顶着一头虚汗去抱孩子哄的自家闺女;
  再看看别人家四五个大人围着孩子打转的鸡飞狗跳劲儿,越发显得她家闺女那里冷冷清清得可怜!
  自家孩子自家疼!
  冯家人不是东西,自家的种不想认,全赖给她闺女,接着祸害闺女下半辈子?
  没门儿!
  她李凤琴还没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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