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化妆这种妖术
鹿允兮一路张大双眼，自觉成为探照灯，不放过两旁田野边角沟壑。
前几天才下过雪，雪地里透出些绿色麦苗，果树光秃秃的掉光叶子，树梢上偶尔能看见一个烂掉的小果子，还是被鸟雀啄去半边的。
这风天雪地的，鼠蛇都越冬猫着了，一个孩子怎么活？
最重要的是，他（她）怎么没被送去福利院，还特意往上沟沟里头跑，像是故意躲着谁似的。
这孩子身上有秘密。
巧了，她也有大秘密！
合该天生一对啊！
鹿允兮看着村子打麦场上那个倏然不动的黑点，弯起双眼笑了。
“舅舅！小哥哥！”
她挣扎着要伸手去指，唬得鹿子鸣忙忙地把她的小胳膊往小被子里头收拾。可千万别着凉了！
“兮兮乖，马上就到家了。”
三轮车突突突，鹿子鸣没听清她说什么。
鹿允兮眼前一暗，她小舅舅怕她张嘴灌了冷风，把她脸也给蒙上了。
鹿允兮也不急，人就在这跑不远，她先回家也行。
这一世经过她呕心沥血的努力，已经有了很多不一样。这个多出来的小乞丐，是不是上天奖励给她的通关钥匙？
鹿允兮越想越是兴奋，回家就急不可耐地催。
“姥姥舅舅，小哥哥，麦场。”
心急之下，差点咬到舌头，话也越说越短。
“什么小哥哥？还惦记这茬呢？”
鹿子鸣把这回去镇上的趣闻跟老娘说，还没亮出给小外甥女买的新衣裳呢，就被鹿允兮心急打断。
“外面冷，小哥哥，回家，暖。”
哎哟，真的咬到了。
鹿允兮泪眼汪汪，为自己的努力感动。活着都不易啊！
鹿子鸣也想起去镇上时，看到的那个在田里觅食的小乞丐，思维终于跟外甥女搭上线。
“你说那个小要饭的？他来咱村了？”
鹿子鸣自问自答。“也是，这边除了咱们村子，他也没地儿去。”
李凤琴熟练地包起一个馒头大的包子，那上头的褶子工整得像是艺术品。
“这大冷的天，一个孩子在外头可怎么过。鸣鸣你去把他领家来，好歹给口吃喝。”
鹿子鸣跟他妈想一块去了，以为那孩子跟他家兮兮一样，出身有些不寻常，被狠心的爹妈抛弃了，不由得生出怜悯之心。
幸好他家兮兮还有妈，有姥姥舅舅，不然，说不好也落到这小要饭的凄凉下场。
远了不说，就说他二姐，多少年过去了，这会儿还记恨他妈呢。
谁没个难处？伸把手说不定就能救条命。
“哎，我去找找看。”
鹿子鸣答应着，把小外甥女往炕头一搁，披上大氅就走。
“你等等，带上点糖块。”
李凤琴抓了几颗过年准备的奶糖，给他哄孩子用。
“耐心点，实在不行先把孩子抱回来再说。”
鹿允兮笑眯眯听着，不住点头，伸手要去抓面团。
家里多个孩子，多张嘴吃饭，还要攒上学钱，负担或多或少要重一些的。
人是她招回家的，她就要负责，不能把担子全压姥姥身上，姥姥还是个病人呢。
赚钱大计就交给她吧！给姥姥治病，供舅舅上学，给妈妈买医学书，养活小替身！
“兮兮手真巧，这是要捏大龙是不是？你知道今年是龙年啊？”
李凤琴心疼孩子，家里没别的玩具，每次做面食，便揪一小团面给孩子玩。反正最后煮熟了她吃，不浪费。
“爬爬。”
鹿允兮把软软的面团搓圆捏扁，努力控制着不要把口水滴上去。
她平时很注意锻炼手指，面团是个绝好的练习工具。
“大龙是飞飞，腾云驾雾，长角的；小龙才是爬爬。”
李凤琴乐呵地跟外孙女童言童语，手里大勺子一扣，满满的馅扣在包子皮中间；
右手拎起包子皮边缘灵巧地捏起一道道褶，将馅严严实实地裹在里头，再往玉米叶上一放，白白胖胖的，看着就有福气。
这一锅是素馅的，土豆丝酸菜，油汪汪的，鹿允兮光是看着就口水横流。
“兔兔。”
他们这里，过年有蒸属相馒头的习俗，有单人的，有全家聚在一起的，吃起来别有意趣。
对了，正月十五还要蒸刺猬。
姥姥手巧，馒头蒸的圆润可爱，属相馒头也憨厚讨喜，还会拿赤豆绿豆黄豆切开来当眼睛，点上红点点，喜气洋洋的，是她印象里过年不可或缺的一环。
等姥姥病好了，她打算给姥姥买台和面机，让姥姥做面食去城里卖。
姥姥闲不住，跟村里人一样，换个轻省点的活计忙着，精气神还旺盛点，挺好。
“好，给兮兮捏兔兔。”
李凤琴无有不应，当真揪下一小块面团，揉得光光的，三两下捏出个小兔子来。
院子里传来动静，鹿允兮扭头去看，才要往窗台爬，鹿子鸣已经大步进来。
“妈，这孩子快冻坏了，赶紧拿点感冒药给他吃，我马上给他熬姜汤！”
李凤琴风风火火去外头堂屋，调门抬高！
“脸这么红，发烧了吧？快拿温度计量量。”
鹿子鸣跑过来开抽屉找药，叮嘱炕上趴着抬头看他的鹿允兮。
“乖乖的，别掉地下，疼。”
鹿允兮嗯一声，放下手里长条条的面团。
村里没有赤脚医生，她家药还算全乎，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救回这孩子一条命。
“要不要送医院？”鹿子鸣的问话叫她心里一沉，情况不乐观啊。
“慌什么？先量温度看看再说。”
李凤琴很镇定。
她经历的事情多，一人拉扯大俩孩子，从小哪个没个头疼脑热的？家里穷的裤子快穿不上了，哪有闲钱看病，还不都靠土方子扛过来的。
“这孩子命硬，不会有事的。你看他衣裳都脏得油亮亮一层，赶上老辈子将军的铠甲了，可你看看他手脸，干干净净的哪有一点泥？”
“这么讲究的孩子，心气足着，不会轻易就被阎王爷收走的，缓过一口气来立马生龙活虎。你姐不是说了，有好几个被判癌症死刑的，就是因为心态好，后来活了！”
鹿允兮默默听着，知道这大概就是姥姥的心声。姥姥肯定知道自己有病的。
“人活一口气，这小子好样的。换成我，都不一定有他强。”鹿子鸣也跟着感慨。
“妈你去看着兮兮，这有我呢。我先给他喝碗红糖水，待会儿再熬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