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节

  现代人电子设备不离身，有手机，有网络的时候，还能安稳待着，但要是没有网，就可能产生自己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楚听乌站起来，拿起椅子，下一秒，余震来了。
  这波余震的晃动感很强，但比起之前还是要弱不少，大家要么被晃倒在地上，要么扶着周围人稳定住自己。
  楚听乌则拎着塑料椅，在晃动时找到了车边的燕平，燕平正在猛喝水。
  他脸上也沾了一层灰，但自己似乎没意识到。
  楚听乌：“我给朋友报过平安了，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燕平摇摇头又点点头，朝她笑了一下：“别担心，别担心……其实情况还不错。”
  虽然数据没统计出来，但燕平之前给同事又打了两个电话，得知因为预警来得足够快，目前发现的伤者并不多，大部分人都是在逃出建筑时受了摩擦伤，以及因为地震摔倒受了轻伤，还没有在主市区发现受困的重伤者。
  而且主市区的干道几乎完好，是他们所在的南岳区就在震中，而且建筑老旧，所以显得更加惨烈一点。
  目前高铁已经停运，但过不了多久，从主市区过来的支援就要到了。
  但他安抚了楚听乌，楚听乌的表情却依旧紧绷，只是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沃山。
  燕平神色也有些凝重：“沃山的干道已经消失了。”
  上山的主干道本可以让两辆货车并行，但因为塌方和落石，还有大量的树木和土壤随着地震一同落下来，那条干道没法通行了。
  想要山上，就只能用双脚从旁边绕行，效率低不说，还会因为余震遇到未知的危险。
  而不用想就知道，山上有人。
  燕平希望他们同样听到了地震的预警，至少不要受重伤。
  -
  下午五点左右，地震发生三个半小时后，在南岳区与东湘区之间支起了营地，伤者被送去安置。
  楚听乌知道，还有一波人非孔苏市本地人，只是外来的游客，他们希望今晚就离开孔苏市，但因为干道受到塌方影响，还需要清理……此时这些人就滞留在另一个营地里。
  从其他市来的救援队已经赶到了，还带来了物资。
  地震时较为缺少的就是水资源，因为很难直接获得干净的地下水，而瓶装水肯定会消耗完毕，社会捐款的第一批水到来时，满星也跟着车过来了。
  她在营地里找到了楚听乌，老板看上去状态很好，正挽着袖子在帮忙，只是衣服难得不那么干净，袖口和裤管处都是一层灰。
  楚听乌接过满星递来的湿巾擦脸，听到她说：“医院的人要转一趟机，现在还在路上。”
  伤者相对不多，但大家对山上的情况不看好，楚听乌便联络连桐，让他提前调配骨科医院的人过来。
  楚听乌：“那物资的事情你继续跟进一下……我去忙了。”
  满星“嗯”了一声，又给楚听乌塞了一兜巧克力。
  她本以为老板是要继续帮着搭帐篷，却看到老板招呼了一声三五五，一路走出了营地，身后则飘着无人飞行球。
  满星：“？”
  楚听乌逮住了匆匆路过的燕平。
  对方和她隔着一辆车，她直接撑着车顶翻过去，“喵”了一声。
  小燕：“咪？”
  然后燕平才发现身后落下一个人。
  楚听乌：“你要带小燕上山的话——”
  她指了指无人飞行球：“我可以跟过去拍摄的吧？”
  忙得有点头昏的燕警官：“……啊？”
  他下意识想要拒绝，然后才意识到：理论上的确可以。
  专业的救援队伍带来了物资与器材，晚一天就可能有一个人遇难，所以虽然天色将黑，但众人还是做出决定，上山，先去沃山两千米高的沙宽营地上看看，至少要和山上受困的人取得联络。
  上山自然要带上搜救犬，而小燕是孔苏市唯一的警猫，像黑暗中的一点白色一样耀眼，搜救课程也完成得不差——自然要带上它！
  燕平：“不行，你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
  楚听乌“嗯”了一声。
  但燕平上车时，她默默带着三五五上了车，然后她和小燕咪呜两声交流完毕，说：“小燕说她在基地里的同期搜救成绩只能算第三名，另外两只猫一只是橘一只是布偶，都比它厉害，但没有分配到孔苏市来——它们跟救援队过来了吗？”
  燕平：“？”
  读、读懂猫语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意思吗？他心头一凛，总怀疑自己的什么秘密可能会被身边的猫透露出去。
  楚听乌举起三五五的一只前爪：“三五五虽然是插班生，但成绩其实不比小燕差……而我在可以帮忙沟通交流，得知只有猫才能知道的具体信息——”
  甚至不用沟通就知道。
  楚听乌：“我可以加入了吗？”
  燕平：“……我和领导申请一下。”
  楚听乌点头，非常自来熟地从车下找到了小燕的备用制服，给三五五套上，然后把自己从营地顺来的救援队外套披上了身。
  燕平：“……”
  楚听乌：“你申请你的，我跟我的。”
  燕平：“…………”
  这破小孩！看上去成熟，但本质上真的才十六啊！
  -
  他们在山脚下和要上山的救援队伍汇合，队伍里的人倒是没奇怪怎么来了两个，和燕平打了招呼后，就拿出他们的无人机。
  燕平转头看向楚听乌。
  救援队的人说：“这是跟着捐赠物资来的，噢，你们那也有个？”
  其实救援使用无人机主要是成本问题，尤其是民间救援队伍，在地震区域，无人机损毁的概率太大了。但因为这是捐赠的物资，而且可以预见山上的问题最大，所以他们还是拿了出来。
  他们换上救援队伍的车，楚听乌的手掌按在三五五的颈后。
  众人都没有什么交谈的欲望，心情都有些沉重，随着车辆拐弯，车灯照亮了前方的土坡，驾驶者说：“不行，这里就过不去了。”
  虽然已经余震过两次了，但夜里可能还有余震，大家依次下车，把装备都给背上，山里已经没有信号了，燕平落在后面，嘱咐楚听乌：“无线电一定不能丢，你……算了，你兜里再揣一个吧。”
  至于领导。
  山里没有信号了，他进山之前发了消息，现在，回复为零。
  领头人打了探照大灯，又过了看了眼楚听乌——
  他总觉得这个成员年龄是不是太小了点？但天色比较黑，也看不太清脸。
  他说：“背不动包可以换人来背。”
  楚听乌摇头。
  泥土的气味还没彻底散去，倒伏的大树趴在地上，树枝被反复碾压，可以看到这处路上有很多车痕，有车过来过，但只能无望地拐弯，但不远处还有其他车停着，看不到车里有没有人。
  楚听乌：“我们必须走同一条路吗？”
  领头人：“嗯？尽量吧，但我们的目的是先上去，看看情况怎么样，而且那么黑肯定有几率走散，走散后自己找路出来也正常，不需要有心理压力。”
  领头人也忙了很久了，说完这段话也累得不行，他想把登山杖递给楚听乌，却发现眼前这个救援队成员解开了玳瑁猫脖子上的牵引绳。
  猫窜了出去。
  领头人：“哎哎——”
  堵住大路的不是一个“山包”，而是塌方把半条路都埋在土下，不可能快速清理完毕，所以才需要绕路。
  而爬上去然后一路走过去呢？更不可能，因为下方是不稳定的土壤和碎石，爬上去就很难了，下面还可能有空腔，脚一踩空，就是凭空多了新的伤者。
  但猫走起来，肯定比人要方便。
  那只猫再怎么重，也不到十公斤，领头人的手电扫过去，就看到在白光的照射下，玳瑁蹿上平台，跃上石块，几下便轻轻松松跳至土坡顶部，往下面叫唤了一声。
  身边这位脸生的“救援队成员”抬起手，朝领头人招了招：“那我先去沙宽营地。”
  领头人：你怎么先去？
  眼前之人背着厚重的背包，像是背了一个壳，她向前一跃，踩在那个平滑到几乎垂直，只有猫能留下一个爪印的小“平台”上——领头人看到整个平台都因为她的重量向下滑动了一点。
  因为那根本不是平台！这块土没被踩实啊！
  但下一秒，伴随着自己下滑的动作，女孩整个人向外跃出，用双手抱住了一个凸出的石块尖端。
  然后她悬挂在半空中微微晃动，一只手垂下来，整个身体晃动半圈，左脚的脚尖踩到了左边的石块上，垂下的右手抓住了上方的树枝，接着，把自己整个人晃到了近两米高的地方。
  再然后，她一波换脚，用膝盖撑着凹进去的土面，整个人似乎向上跃起了一点，手掌按在了猫咪旁边的碎石上。
  接着，她整个人就已经出现在了猫旁。
  玳瑁转回头去。
  整个过程用时不到三秒……即使是“攀岩”，这动作也太快了一点，仿佛根本不用选择路线。
  但如果是攀岩，这也太危险了一点，因为每一个“手点”都随着可能脱落，而下方没有安全防护用的抱石垫。
  燕平倒吸一口凉气：“楚——”
  心累。
  但心累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说不定她真的能……安安全全地比他们更早一步到呢？
  楚听乌通过对讲机朝他说了一句：“稍后见。”
  燕平：你以为你是电视节目，还插广告？
  然后这人的身影就和电视节目一样无情地消失了。
  领头人和燕平对视一眼，一起深一脚浅一脚地选择绕路。
  半晌，在沉默的黑暗中，领头人说：“这应该算是艺高人胆大吧？看她那个敏捷性，一看就是训练过的。”
  燕平：“是啊，比我见过的很多猫都还灵活……不对！”
  领头人：“？”
  燕平抬头看了一眼，没看到无人摄像机。
  那颗跟着楚听乌的球还是跟着楚听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