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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

  我听了两位太妃的姓氏,吃了一惊。难道他们是有名的辅政大臣遏必隆与螯拜家族中的姑奶奶?那真乃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小十七指挥那些太监搬完了东西,又命令他们把自己的火盆搬来给太妃们放在房中。
  那郭络罗氏的老姑奶奶问明了小十七身份后赞许的说:“真是个善心的孩子,将来必有好报。”
  又看着我:“岳姑娘是个十分善良的姑娘,只要我们几个老骨头还活一天,就承蒙你照顾一天,你多为我们揽些活计,也好让这里的老姐妹好过一些。死时也做个体面的饱死鬼。”
  小十七大概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个太妃过的如此凄惨,忍不住红了眼圈,他发狠的骂那些太监:“你们几个给我记住了,她们再不济,也是我爱新觉罗家的人,是你们的主子,以后再让小爷我发现你们打骂这些太妃们,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我就不相信,小爷我收拾不了你们。”
  几个太监连忙赌咒发誓,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郭络罗氏的老姑奶奶说:“不怪他们几个,现在是这个世道,怪我们自己命苦,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他们几个,不是他们通融,我也遇不到这个善心的岳丫头。”
  几个太监连忙给郭络罗氏的老姑奶奶道谢,他们显然对那郭络罗氏的老姑奶奶要客气一些,想来是因为大家都碍着八爷的面子吧!八福晋虽不出头,但是到底是一个姓氏。让人多少有些顾忌。
  我们走的时候,几位太妃是千恩万谢,郭络罗氏的姑奶奶与另一位钮祜禄氏的姑奶奶,一人递给我一个玉佩,说是将来如果碰到了他们本家有作为的后代子孙,可以凭此玉佩得到他们的帮助。
  四位太妃中,有一位是万流哈氏的姑奶奶,她送给我一方鸳鸯戏水的大红盖头。另一位是纳拉氏的老姑奶奶,她不好意思的说,她听说我是汉人女子,为我准备的是一双三寸的绣花鞋。
  我一看,好可爱的绣花鞋,连忙说声谢谢,喜滋滋的收下。绣花鞋绣工精美,小巧玲珑,完全可以当成艺术品把玩。
  小十七是个善心的孩子,送我出宫的时候,总不开颜,我拿着得来的东西逗他:“哎哟,十七爷是不是眼红民女得了这些个东西呀,好拉好拉,你说说喜欢哪样,我送给你就是了。”
  小十七被我逗得扑哧一笑:“你也太小瞧人了,小爷是那眼皮子浅的人吗?”
  正在说话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有"啪啪"几声鞭响,小十七脸色大变,慌忙拉着我滚下车去就地跪下。
  我拿眼一扫,我的老天爷,我们遇到了天下第一难缠的人,康熙爷。
  更倒霉的是,几乎是所有的参政阿哥们都在场,我与小十七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起滚下马车。
  我脑海中来回飘荡着一句话:我完蛋了也。
  我跪在小十七身后的雪地里,战战兢兢,不敢稍动,耳听得前面不断有人走过,时不时有人伸手摸摸小十七的头,还夹杂着压抑的笑声,有一人还用脚碰了碰我。
  我悄悄抬头,是十霸王那个促狭鬼,他对我作个鬼脸,又昂首阔步去追他的那些兄弟去了。
  等到人走完了,小十七跳起来骂他的随侍小太监:“你这个狗奴才,你怎么把车赶到慈宁宫来了?想害死小爷吗?”
  赶车的小太监哭丧着脸说:“不是爷说的吗,皇上今天忙的很,还告诉奴才坐娘娘的车子安全的很,奴才也是为了贪走扫过的路。才弯道这里来得。”
  小十七还准备继续发飙,大太监李德权跑过来对着十七打个千:“奴才见过十七爷,爷吉祥!万岁爷让小爷过去呢。”
  小十七连忙拉起李德全:“李总管,快快请起,我皇阿玛这个时候怎么会来这里?”
  李德全边走边说:“太后身子不爽,这不,皇上得了信儿,就匆匆赶来了。”
  小十七慌忙拉着他问:“我皇奶奶病的厉害吗?什么病?”
  我对十七行个礼:“十七爷,您去忙您的,民女告退。”心里打算着,只等小十七一答应,我就立马开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李德全马上开了口:“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可走不得,皇上说了,让十七爷的跟班也过去。”
  小十七更加慌张了,拉着李德全问:“皇阿玛认出思盈了?皇阿玛怎么说的?我皇阿玛生气了吗?好公公,你可要救救我们?”
  李德全叹口气:“我尽量吧,太后心情好了,一切就都好说,太后如果没有起色,二位就有得受!”
  我听了,连忙掏出一张100两的银票塞进李德全的手里央求他:“公公好歹提点我们一下,太后娘娘到底怎么样啦?”
  李德全把银票收进袖里,四周望望:“说穿了,太后犯的是心病,太后一向疼爱两位公主与十三爷兄妹三人,两位公主相继去世。太后老佛爷十分伤心。前个,见了十四爷就问起十三爷,说十三是不是病了呀,怎么老不见他来。十四爷瞒不住,就说了十三爷的事情,太后就闷闷不乐了,再加上太后是上了春秋的人,渐渐的就不思饮食了。”
  我问他:“那太医怎么说?”
  李德全拉着小十七急走:“现在还不知道,快点走吧,到了就知道了。”
  我们到达慈宁宫时,见一众阿哥都在太后的寝宫门口跪着候见。
  我见小十七跪下,也在他身后跪下。李德全颠颠的跑进屋里去了。
  过了一会,李德全出来传旨:“皇上有旨,让众位阿哥进去。”
  小十七进去的时候,给我打个手势,让我少安毋躁,等他出来。
  我不等着又能干什么呢?乘此空隙,我把现下的情形在脑中掂量着:好在我知道太后最近不会有什么不测。我坐宓娘娘的车在宫里行走,应该算不上什么大罪过,就怕康熙询问我为什么会在宫中晃荡,我一时之间难以解释清楚。哎!看来这回免不了又要被冷面王罗嗦几句了。
  我正胡思乱想,李德全出来说道:“岳姑娘,跟咱家来吧,老佛爷宣你进去回话。”
  我紧张的问:“李公公,太后老佛爷又不认识我,宣昭我干什么呀?”
  李德全说:“太医说老佛爷的病情要想好转,要么大喜,要么大悲,发出心中的郁闷,再加药物辅助,方能奏效。十七爷为了逗老佛爷开心,讲了你在江南劫法场的事情,老佛爷还真来了兴趣,这才宣你回话。”
  这个小十七,不是成心给我找麻烦吗?
  我哭着脸说:“完了,完了,这回算我是死定了!让太后娘娘大喜大悲?我哪有那个本事。”
  李德全马上叮嘱我:“这个死字千万别再说了,犯忌讳!”
  心中把小十七怨了千遍万遍,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可我还是不得不诚惶诚恐的跟着李德全走进慈宁宫,不等李德全示意,我扑通一声跪下先磕一个响头说:“民女参见老佛爷,祝老佛爷福体安康,千岁,千岁,千千岁!”
  只听上方有人发话:“恩,平身,抬头让本宫瞧瞧。”
  今天老是有人对我这样说,得了,瞧就瞧吧!
  我缓缓抬头,见皇上与太后并排坐着。慌忙又跪下请安:“民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的声音:“平身吧!”
  我谢恩起身,听见左侧传来一声压抑的嗤笑声,这个十霸王还真是不分场合。
  这里我最小,我认栽,我低头向着左侧行个半蹬礼:“民女见过众位阿哥,阿哥们吉祥!”
  几个声音同时响起:“免礼,起吧!”
  我谢恩起身,低头站着,生怕有亏礼节,召祸上身。
  只听那太后声带疑惑的问我:“你就是小十七口中那个武艺高强的女侠岳思盈?我看你文文弱弱的不像呀?”
  我连忙附和:“太后老佛爷所言既是,民女不过是被逼急了,舍命一搏而已。算不上武艺高强。”
  太后老佛爷不悦的说:“我就知道,你们一个二个哄着我老婆子玩,没想到,连小十七也学会了这一套。”
  小十七连忙起身在我身旁跪下:“回禀老佛爷,孙儿确实没有骗您,思盈真的是身怀绝技,还很会讲故事、唱小曲。皇奶奶,你不记得啦?我以前讲的石少宝学做诗的故事,就是思盈讲的。”又紧张的央求我说:“你快告诉我皇奶奶,说我没有撒谎。”
  我见小十七急的满脸通红,忙跪下言辞恳切的解释:“回禀太后老佛爷,民女确实略微懂得一点功夫,说不上武艺高强。跟我师父游历时,听说过一些坊间传闻,也会唱几首乡间俚曲,民女只是怕有污太后圣听,所以不敢献丑。”
  我回禀完毕,屋内鸦雀无声,无人答话。我伏地等候,全身发寒,额头却冷汗直冒。
  我身旁又有人跪下,是冷面王,只听他回奏道:“启禀太后老佛爷,皇阿玛把岳思盈托付在孙儿府中教养,是孙儿管教不力,以至她君前失仪,得罪老佛爷。请老佛爷念她生在草莽,年幼无知,不熟习宫中礼仪,又是初见慈面,难免会紧张,饶她这一回。孙儿今后一定对她严加管教。”
  康熙皇上闲闲的插话:“是要严加管束才行,一个女孩子,成天身着男装,满世界瞎晃悠,今天竟然晃到宫里来了。的确不象话。”
  老佛爷搭话说:“皇帝,你别吓坏那小丫头。”又对我招手:“小丫头,过来,站近点,让我看看。这么说,你真的劫过法场罗?”
  我连忙跪下回话:“回太后老佛爷,是真的,还请老佛爷念民女年幼懵懂,饶恕民女。”
  老佛爷说:“这么说,你不但身怀绝技,而且还很会讲故事?”
  我见老佛爷一再追问,只好回禀:“民女记得的都是一些乡野趣事,难登大雅之堂,讲出来怕难如老佛爷之意。”
  老佛爷问:“你就给我讲讲那些乡野趣事吧,我老婆子命苦,好久没人给我讲故事说笑话了。”
  康熙皇上连忙给老佛爷赔礼:“都是儿子的不是,没有伺候好老佛爷。”
  下首坐着的皇子们也起身跪下:“都是孙儿们的不是,没有伺候好太后老佛爷。请老佛爷恕罪。”
  太后老佛爷手向上一抬说声:“你们都起来吧,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这个老婆子不慈祥,喜欢刁难儿孙们。”
  看太后老佛爷脸色不善,也不知他是生谁的气,傻傻的站着,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康熙帝发话了:“岳思盈,你讲讲那些所谓的乡野趣事,如果老佛爷喜欢了,朕自有赏赐。”
  我连忙跪下:“回皇上、老佛爷,民女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如果民女讲的故事,老佛爷喜欢,民女不要赏赐,因为老佛爷喜欢民女的故事,就是民女天大的福气。就是对民女的赏赐。但是,如果老佛爷不喜欢民女讲的故事,就请老佛爷责罚民女一人,不要再责罚不相干的人。”
  老佛爷看看我,又看看小十七,点头说:“就依你!”
  康熙帝也说:“你且讲来。”
  我在心里掂量,老佛爷心情不痛快,要想让她乐呵,似乎很难。我若利用她的不痛快,讲个悲情故事,让她因同情而伤心落泪,似乎要简单一些。”
  我开口讲述:有一位京城的少爷,带着随从到江南去游春,有一天,他因为贪恋济南大名湖的景色,忘形之中与随从走散,就在这走散的片刻,天色忽变,下起了大雨。
  公子在家里让人服侍惯了,身上从来不带任何东西,一切都由随从打理照顾。此时遇到大雨,既没有雨具遮雨,又无钱买雨具,只好跑到大名湖畔的一户人家的屋檐下去躲雨。
  事情十分凑巧,这户人家刚好住的是一位教私塾的老秀才,老秀才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描龙绣凤堪称能手。是济南府人人钦佩的才女。
  更巧的是,就在这位公子躲雨之时,这家的女儿正在屋里弹琴唱歌。
  那躲雨的公子一听,顿时心神迷醉,连声赞叹曰:此曲只应天上有。
  老秀才听得有人说话,出门看见是一位躲雨的公子,热心的邀请公子进屋小坐饮茶。
  公子进屋与小姐见了面,两人就看对了眼,老秀才也很喜欢这个风度翩翩、气度华贵的公子,在公子求婚的时候,就答应了两人的亲事,因为两人有了婚约,老秀才也就不干涉两人的交往,公子与小姐日日相伴,吟诗作赋,游山玩水,在大名湖畔一住就是半年多。
  一晃就到了十月,公子的家里来信催公子回京,此时,两人的感情浓的都化不开了,但是那公子似乎很怕他老子,不敢贸然带姑娘回京,就对姑娘许下诺言,说一月之后,必定大红花轿上门来迎娶姑娘。
  公子留下了一把亲手题画的折扇,作为定情信物。那折扇上画的是一只雨中荷花,暗含那女子的名字。
  在公子回京的前夜,俩人成了事实夫妻。
  第二天,俩人依依惜别,姑娘回房才发现,公子给自己留了一封书信,公子在信上告诉姑娘自己的真正身份,原来,那公子是当朝皇子,而且,在他父皇还没登基的时候,就被他皇爷爷看中,他的皇爷爷为了将来能把皇位传给公子,才让公子的父皇登基做了皇上。所以,公子其实就是当朝太子。
  姑娘是又惊又怕。惊的是,自己的意中人身份竟然如此显贵,怕的是,自己身份低微,无法与公子匹配,更怕皇宫之中佳丽无数,公子会忘了自己。
  姑娘在忐忑不安等了一月,希望那公子会守约接自己进京,可是,公子自从回京之后就了无音信。更糟糕的是,姑娘此时已经身怀六甲,姑娘不得已,向老父坦白了怀孕之事,也向父亲说明了公子的身份。
  老秀才是个十分清高之人,既不愿意上京去攀附权贵,又受不了左右邻居的冷嘲热讽,带着女儿搬离了家乡,隐居在一个小山村里。
  不久之后,老秀才因为羞愤难当,抑郁弃世。留下雨荷孤苦度日。
  我讲到此处,忽然听到太后叹气的声音,偷眼一看,太后已经红了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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