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餐桌上一时沉默下来,好在侍应生很快端了东西过来。
碳烤鳕鱼,红酒焗蜗牛。
众人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年晓米拿刀划拉来划拉去,不大熟练地分隔盘中的鱼,邵怡看不下去:直接上手抓得了,多费劲。
于是好好的西餐厅就变成了印度菜馆子,众人弃了餐具,纷纷上手。只有月圆一个人慢条斯理地拿刀叉吃蜗牛,姿势熟练而优雅,引来程晓风的打趣。
正吃得高兴,忽然听见餐厅另一头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和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你这个人渣!你怎么不去死!
程晓风站起来看了一眼:坏了,好像是领带的媳妇儿找过来了。
领带是酒吧的常客,一个已婚男,因为不管什么时候来都是西装革履,领带板板正正的,所以有了这么个外号。
圈子里都有小圈子,也讲究物以类聚,领带和邵怡年晓米他们平时不在一处玩儿,对程晓风来说都是一样的客人,倒是明臻和他略微相熟些,但是对彼此印象都不好。
程晓风刚要往那边走,月圆忽然拉住他:等一下,那女的好像不大对劲儿。
酒吧另一侧很快吵闹起来,几个年轻小伙子过去拉架:姑娘你冷静点,你们有什么事儿出去说吧
女人的尖叫盖过了酒吧的乐声:我就要在这儿说!这是个人渣!你们同性恋都是人渣!自己有病还传给别人!你们怎么不去死!
酒吧里忽然静下来,领带旁边的一个人站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有艾滋病!
别听她瞎说!那个领带男忽然站起来,推搡着女人往外走。女人挣开他,从包里拽出一张纸,嚎啕大哭起来:你们自己看!
吧里骤然骚动起来,明臻站起来:我得过去看看。
可是他和程晓风还没走两步,骚动瞬间变成了大片的尖叫。
吧里这一侧的人都站起来往那边跑,那边的人却往后跑,年晓米被陈泽鲲从边缘挤到前面,目睹了他这辈子最大的一场噩梦。
女人手里拿着刀,跌坐在地上,一旁倒在地上的男人被另一个年轻男孩捣药似地一下下捣着,不停抽搐,暗红的血像茫然的溪水一样在阴影里蔓延开来。
陈泽楷和张强从年晓米身后冲出去,把人往外拉,那男孩挥舞着手里的东西,整个人精神已经崩溃了。
年晓米这才看清,他手上拿的是一把沾血的餐刀。
明臻脸色早就变了:别碰血!
陈泽楷哗啦一下拽下一条桌布,扑上去抢下了刀子。张强把人拖到一旁摁在地上。
明臻冲围观的人吼道:愣着做什么!快打120啊!说完转向程晓风:快!快去拿副手套过来!
身后酒吧里已经乱套了,客人纷纷往外跑,余下没走的都远远站着,程晓风把手套拿过去,转身看到已经吓得不会动弹的年晓米:你和邵怡先赶紧走吧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警笛轰鸣,门口传来一声大吼:警察!不许动!
程晓风把他俩推给月圆:你快送他们出去!
月圆趁乱一手拽着一个,贴墙溜进酒吧深处。
后厨有个平时堆食材的仓库,月圆管厨师要了钥匙,打开了仓库角落的门:走吧。出院子往左拐一直走是商业街,你们从那边就能回去了。
年晓米这才稍稍回过神来:那你怎么办?明哥程哥他们呢?
月圆笑了:没事,别担心我,我也就跟着去做个笔录啥的。程哥有他的老板罩着,轮不上咱们担心。
年晓米点头,伸手拉邵怡,却被大力甩开:别碰我!
月光下邵怡面色一片惨白,却没有直视年晓米的眼睛:我先走了。说着匆匆跑进夜色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年晓米来不及细想,仓库外头传来一阵喧哗,月圆把他推出去,匆匆锁上了门。
院子里空无一人,一只野猫不怀好意地嚎叫一声,从他脚边窜过去,年晓米抬头,今晚没有月亮。
就着水房的灯光检查自己,他身上干干净净的,和出来时一个样,连个污点都找不到,只有手上还沾着吃鳕鱼时蹭上的油和调料。
冻结了的画面铺天盖地地涌进脑海。很多他以为自己没看到的细节一幕幕放大了。
比如那个男孩每一下落刀时地上那个男人指尖的抽搐,比如那张飘在地上被血脏污了的报告单,比如那个女人手里的刀,刀刃上分明有血,锋利的刃口在黑暗里泛着一星蓝色的寒光。
还有那个男孩被拖走时的眼神。或许那不该称之为眼神,分明只是两个黑漆漆的空洞。那让他想起小时候在母亲办公室看见的人体头骨标本。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时他吓得当场大哭起来,不论周围的叔叔阿姨如何安抚都不起作用。
他抱着肩慢慢往院外走,不知道是夜晚降温还是什么,身上一直在打寒战,似乎连胃都跟着抽痛起来。
一大片黑影忽然落在眼前。年晓米神思恍惚,低着头木木地看了一眼,下意识往外绕,却被一片高温灼痛了手腕,烫得他心脏都跟着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