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节

  他让她把雪茄拿过来,唐辛随手把搭在窗台边缘将要灭掉的雪茄递过去。
  他不伸手接,她便弯着腰往前送,石玉用嘴叼住,之才往她的酒杯里面倒上酒。
  这回倒得比之前多,大半杯。
  唐辛高高举起,对着月亮左瞧右看,暗红色的酒液在杯中晃荡,月亮在酒杯后面带了层淡淡的红色。
  “真好看……”
  感叹似的,心情很好。
  石玉不知道她说的好看是指月亮还是酒,不重要,现在的她放松又快乐。
  可能是因为喝了酒,还有她最爱的雪茄。
  也可能是因为她儿子,一起玩了个把月,母子尽欢。别说石墨了,就连石砚那么个整天要人抱着的小东西都比平时更高兴。
  唐辛没再一饮而尽,抿了一小口回味,歪着脑袋看他。
  “石玉。”
  他抽着雪茄侧眸看去,等她的下文。
  好半晌无声,又在扬着脑袋一小口一小口地品着杯中的酒,快见底了才又叫他:“石玉。”
  “说。”
  他让她说,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坐在那里晃着脑袋,两只脚也前后晃着,小小声说:“这里,是送给我的么?”
  “是。”
  “为什么呢?”
  她不懂,他们俩离婚了,没分各自的财产,各归各,只分了两个孩子,都归他。
  离婚当天,孟既景说安城那栋别墅是石玉给她的。
  今天,石墨又说这座城堡乃至这座山都是石玉送给她的。
  一座山?
  也太夸张了。
  他不答,她便继续说话:“这座山都送给我么?真的么?”
  她又用脚踩他的腿,他才说:“真的。”
  她又问:“一座山……是什么概念?”
  他说:“你往外看。”
  她依言回头看去,不解地问:“然后呢?”
  他看着她的侧脸,有点想笑,怪不得石砚有时傻呆呆的,就是随他妈了。
  腿上又被踩了一下,比刚才力气都大,他淡淡瞥了一眼,说:“你能看到的地方,目之所及,都是你的。”
  唐辛怔住,忽而笑起来,“天上也是?星星?月亮?”
  他也笑,“你怎么不说我也是呢?”
  她回过头来,动作大了些,头晕目眩,摇晃得险些掉下去,被他撑住肩膀。
  唐辛就这么弯着腰,伏到自己腿上,对着他的脸看了又看,摇头,“你就算了,咱们俩都已经离婚了,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
  是离了婚再在一起的行为不合适,还是说他们俩压根就不合适?
  他托住她乱踩的脚,握在手里捏了捏,低声回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愣住。
  这话早前他就说过,是她不肯和他结婚的时候,说他不想和她结婚,还说他不喜欢她。
  那天晚上在安城,也是个下雨天,他送她回酒店,两个人一路从孟既景家走到酒店楼下,那时他就对她说过:“那你和我上楼,咱们俩试试。”
  石玉晚上没喝酒,清醒得很,此时却觉得太阳穴有些发紧,努力回想当时场景,好像那天还发生过什么事,有点记不起来了。
  唐辛突然拨过他的脸,特别认真地对他说:“已经试过了,确实不合适。”
  他问:“哪儿不合适?”
  她轻声笑,眼睛眯起来,“哪儿都不合适。”
  他也笑,声音更轻,徐缓飘进她耳中,“你下来,咱们俩再试试。”
  她说不要,仍是笑着摇着头。他把雪茄放入她的酒杯,滋一声灭在酒中,被他拿过放在一旁。
  不高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唐辛刚要瞪眼就被他给拉下去了,头晕眼花地坐在他腿上。
  第282章 温柔
  夜空中的星星很亮,她眼里冒的金星更亮,乱闪了一阵才勉强将他看清。
  “你不是喜欢这儿的红酒么?”他说。
  声音又低又轻,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配合着手上的动作将她拢住,扣在身前。
  唐辛听见了,却好像怎么也理解不了,明明酒喝得不算多,雪茄也没上头,脑袋里面空得只剩下他的声音,不断回响着,其余什么都没有,只好小声地问:“什么?”
  “我说。”他用手托在她脑后,固定住,“你喜欢,就买给你,你儿子亲手弄给你喝,喜欢么?”
  像是在告诉她,又像自说自话,不需要她的回答,继续说道:“等再过些日子,葡萄完全成熟了,再带他过来,让他亲手去摘葡萄,亲手给你酿成酒。喜欢么?”
  离太近,近到只能看得见他的眼睛,里面也有光在闪。
  “石玉——”
  嘴一张开便碰在他唇角,听见他“嗯”一声。
  特别轻一声回应,却好似炸了个烟花在她耳边。
  连呼吸都滞住。
  他的鼻梁贴着她的,顶在她脸上,眼睛盯着她的。
  以前总听上京的那些女孩子们说他温柔,待人有礼又和气,最是一副君子模样,唐辛可从来没有这样认为过,只觉得她们眼瞎。
  石玉这人多坏呀,不止坏,还凶,和温柔毫无关系,更不是个君子。
  直到这一刻才忽然发觉,他有一双很温柔的眼睛,哪怕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你,都似含情。
  她不知道有情的男人什么样,也许就像孟既景看纪敏之那样吧,或者像是孟既明看梁善,亲生的兄弟俩禀性不同,但是看向心爱的女人时,眼睛里闪过的那束光是相似的。
  她的心慌得厉害,怦怦乱跳,不由开口:“别——”
  他仍是轻声:“别什么?”
  轻到她支着耳朵去听,不觉往前,嘴唇压在他唇边。
  他顺势碰了碰,问:“别这样?”
  唐辛“嗯”了声,往后退,有手撑着退不开,也没听见自己的声音。
  另一只手按在她腰后,更往他身上压了压,又问:“还是别这样?”
  她紧抿着嘴唇,努力让自己迎视,别闪躲,逐渐有些模糊了视线。
  男人的手改为抚摸她的头发,动作轻缓,再开口时嗓音仍是低沉,却明显软和了许多。
  “别上床,是不是?”
  是。
  她怕又变回到之前那样。
  现在这样不好么?
  他们可以正常见面,她可以见到孩子们,可以简单快乐地共度一段美好的时光。
  如果他们俩又变成从前那样,就不可能再这么轻松,那她之前所经历过的和他的这些那些都将变得没有意义,他们俩又何必离婚呢。
  石玉往后移开些许,看清她湿润的眼睛,因为情绪激动眉梢和鼻尖都泛着红,眉心都皱起来了。
  特别的……苦恼?
  不是。
  他很难形容她此刻的状态,无法用一个精准的字眼来描述。他多少知道一些,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好像呼之欲出,又好像是蒙了层什么东西在外面,需要戳破才可以。
  他忽然有些理解了那一年的孟既明,面对同样懵懂的梁善时为什么会纠结成那副模样,聪明又有理智,偏偏无用,控制不住自己去做一些明知道很蠢的事。
  那一年他们俩才多大?在上大学,才二十岁。
  他都快要三十六了,用唐辛的话说四舍五入就是四十,比当年的孟既明大出了将近一倍的年纪,也没比他强到哪里去。
  唐辛这女人看着硬气其实心软得很,他妈早就断言过的,他完全可以使些手段就能把她给糊弄回来,也确实使了不少,可是这会儿亲眼看到她这副模样才知道,原来他也是个会心软的人。
  从小到大,石玉最不缺的就是耐性,偏又最讲求效率,能一句话解决的问题不会再多说另一句,能今天办完的事就不会放到明天,极少有心软的时候。
  唐辛不是,能躲则躲,能退就退,看着明快又率性比谁都自在,其实特别会开解自己。尤其在没人能够看得到的心底深处,有着她的父母和孩子,所以她的心特别柔软。
  还特别讲信义,完全不需要白纸黑字的法律约束,她自己就能做好,要不然怎么会在离婚之后从来不主动与他联系,就连石墨都没联系过,只因为他说过不让她见,她就遵守。
  所以,当年的她才能做得出找他生孩子的事,只因为她答应过梁言,一诺千金。
  就是个傻子。
  还是个心软的傻子。
  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傻乎乎的丫头,他竟然觉得挺可爱,竟然看见她要哭,心就软了。
  往前退回去两个月他绝对不会。
  也不是,那天和她说完那番话,看着她冲到雨里,差点被孟既明的车撞到时,他心里也紧了一下。
  后来也问过自己,演戏而已,用不用得着这样。
  她把戒指扔在他身上,顺着民政局门外的高台阶一路滚落下去时,雨下得特别大,差点就没看清楚是往哪边掉下去的。
  他不逼她,她就渐渐安静下来,不挣,也不动,快要掉下来的眼泪也悄悄退了回去。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