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第314章 流光剑
吃下金色菩提果实后约一刻种，昏迷的少女嘤咛一声，在梅雪的怀抱中缓缓的张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如同深邃的湖水一般不含任何杂质的美丽眼睛，是梅雪看到的最纯粹，也最无瑕的眼睛。
在这双眼睛的深处，有着剑的影子，一把古老而蕴含着无数神秘的剑，正是和化身菩提古树的梅雪一起渡过了无数时间的那把剑。
即使和菩提古树一起渡过了千万年的时间，但是这把剑却从不改变，不管世界怎样的变化，它永恒不变，就那样傲然矗立在大地之上，那残破不堪的躯体中隐藏的是一道足以贯穿世界的剑气。
不过在梅雪的眼中，如此坚强的她却又显得如此的脆弱，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伤害到，如同易折的花朵一般凋零。
最强的剑，却拥有着少女一般的心，这就是梅雪眼中的她。
“这里……是哪……”稍微清醒过来的少女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面前的梅雪，记忆依然处于模糊的状态。
她确实是在和那恐怖的龙之庭园守护者战斗，然后遭遇到了粉碎山河的重击，整个躯体都大破，被迫进入了濒死的保护状态。
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现在是什么状况。
“这里是龙之庭园，已经没事了。”梅雪伸出手来量了量少女额头的温度。
从遇到她时就很不稳定的高烧终于消退了，这也代表她的身体在那股神秘力量的保护下终于渡过了最可怕的难关，开始进入高速恢复状态。
当然，没有梅雪的治疗这是不可能发生的奇迹。那股神秘力量并不是万能的，若她没有遇到梅雪，一定会香消玉殒。
“咳……”少女挣扎着从梅雪的怀抱中站了起来，用摇摇欲坠的脚步踏出了清醒后的第一步，也是记忆彻底恢复的一步。
她想起来了，自己确实是被龙之庭园的守护者打入了死亡状态。尽管天剑是不会真的死亡的，但是这一具躯体却不是那样，在拥有了血肉之躯的同时，她也有了致命的弱点。
如果这具身躯死亡，身为天剑的她也会一起进入长眠，进入那仿佛永恒黑暗一般的沉睡中。
她不喜欢那个世界，一切拥有灵性的生命都不会喜欢那片永恒的黑暗，那是时间长河中最可怕的诅咒，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天剑是永恒不变的，但是从天剑中孕育出来的她却不是那样。
她不喜欢那片永恒的黑暗，她喜欢诸海群山的阳光，喜欢这个世界的一切。
所以，她要为了守护这个世界而战，不管受伤多少次，不管背负着多么沉重的使命。
活着，便是这个广阔的诸海群山对她最大的恩赐，是她所期望的奇迹。
天剑，不允许哭泣，也不允许动情，因为她必须是那最强的剑。
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能动心，因为那是属于她的命运。
因为，她是诸海群山最强的剑，天剑的意志。
哪怕遭遇了多次大劫后，她的力量被抽取到几乎枯竭的程度，她也依然代表着诸海群山的传说，是名为天剑的神话。
最强的剑，背负的便是不断战斗的命运。哪怕伤痕累累，只要她还存在一天，那么就必须不断的战斗下去。
“谢谢。”用着不熟悉的语言，她向梅雪道谢。
“已经不痛了吗？”梅雪关注着少女那显然是硬撑着的身体，身为药师的他眼里可容不下沙子，这明明是还需要静养的伤势。
“不痛，没关系的。”
“我一个人，也可以活的下去。”少女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开始使用只有她可以发动的秘法，属于天剑的秘法。
那是断断续续的低语声，回荡在古老荒野中的誓言。
“我身……为剑……”
“纵使历经千劫……我剑不悔……”
“剑在……人在……”
“天剑……永不灭……”
“此身，即为天剑！”
在插满了无数长剑的荒野中，少女的声音随着冰冷的风在这片原野上奔走。
然后，铸造开始了。
那是蔑视了诸海群山的法则，即使整个世界都无法理解，没有任何人赞同，也绝对要贯彻到最后的信念。
那是属于一把剑的执着，不管遇到怎样的绝境，都不后退，不言败的意志。
这片一望无际的血色荒野，正是少女心中的意志，她的记忆所化成的神通，名为“剑域”的世界。
这看不到一丝生机，让人只能感受到绝望的风景，正是少女心灵的写照。
这里存在的所有剑都不是真的，因为它们中的绝大多数成员都已经消失在诸海群山的历史长河中，出现在这片剑域中的它们都是少女的记忆，是她神魂的一部分。
那是任何人也无法夺走，任何人也无法接近的东西，在这片看不到边际的荒野中，只有这些剑陪伴着少女，和她一起跨越了时间的长河，为了她所背负的宿命而战。
这里的每一把剑，都拥有着自己的故事，因为它们都是少女所记下的历史，是她活着的证明。
也唯有少女，可以将这万千仙剑的剑气融入自身，背负起它们所有的历史和故事。
因为，她是天剑，诸海群山最强，独一无二的剑。
站在血色的剑丘之顶，少女再一次的使用那残酷的神通。
这是名为铸剑的无上神通，整个诸海群山也唯有她可以使用的神通。
以剑为身的她，只要站立在这剑丘之巅就可以不断的使用“铸剑”。
“唰！”一道冰冷的剑光贯穿了少女的身体，而这只是开始。
第二把，第三把，更多的仙剑从荒野的大地上飞出，化身成最冰冷，最无情的剑光贯穿少女单薄的身躯。
血色飞扬中，少女黑色的发辫几乎要被染成血红色。
好痛，好痛，那是货真价实的致命攻击，并没有因为她是天剑之身而有任何的停滞。
每一道剑光，都代表着一道杀机，那是存在于这些仙剑记忆中的剑气，曾经败在无上天剑之下的绝世剑修的锋芒。
每被贯穿一次，少女的身体都会颤抖一起，然后露出更加坚定的眼神，身体中被破坏的部分也开始重组。
这个过程，就像一把锈迹斑斑的古剑，被重新回炉，再造，然后脱胎换骨一般。
这就是“铸剑”，拥有吞噬万剑体质的少女所拥有的天赋神通。
以剑为身，以剑为魂，最终变成了这样吞噬万剑的体质，这就是她的命运，她所背负的宿命。
除非如同那个龙之庭园的守护者一般一击就把她打入了死亡状态，只要意识还在，只要她手中的剑还在，她就会战斗到最后，这便是天剑所需要背负的宿命。
剑，本来就是凶器，是用来杀人的。
骨肉损伤，修复。
神魂破裂，重组。
铸剑，完成！
只要“剑域”还在，她就必须继续走下去，一次次的重生，一次次的崩溃，也无法阻止她的信念。
剑在，人在！
天剑，永不灭！
这一次的重生，已经是她不知道多少次的从零开始，但是她不会动摇，也不会去抱怨什么。
当她选择了这条路的时候，就明白自己是特殊的。
天剑，不会哭泣。
在梅雪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本来连站都快要站不稳的少女全身开始绽放出惊人的锋芒，那是让他为之惊叹的锋芒。
“成。”少女手上的剑纹流转，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青丘九月所看到的那位绝世剑修又回来了，那是纵使千劫加身也不动的可怕剑势，一剑破万法的最佳诠释。
即使才经历了一次生死大劫，可是少女的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迷惘，清澈得可以完全倒映出梅雪的身影。
只是，等她真正看清楚梅雪的样子时，却是突然呆住了。
那是少女记忆中最温柔的一缕风景，是她无法忘却，却不得不努力去遗忘的回忆。
那时候，那个少年站在她的面前，用着笨拙的方法，对再次历劫重生的她告白。
那是走过了不知道多少岁月，死去了不知多少次，进行过无数次铸剑的她唯一的一次动摇。那个时候的她由于才刚刚重生，所以处于最不安定的状态，有那么一瞬间的时间，她很想回应那一生或许只有一次的幸运。
但是那样的幸运终究不会属于她，因为她不是人类，因为她所背负的命运注定她永远只能孤独一人。
她没有资格接受任何人的告白，因为她根本没办法和任何人在一起，只能在一次一次的重铸中把自己锻炼得更加的坚不可摧，更加的强大。
每一次的历劫重生，对于天剑来说都是一次新的轮回。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她不会有朋友，更不用说喜欢的人。
只是，被那少年告白的时候，她真的很难过，有种想要哭泣的感觉，胸中有什么柔软的部分被触到了。
不过，天剑是不会哭泣的。
因为，这便是天剑的宿命，永恒的孤独。
“对不起。”即使明白眼前的少年来自何方，甚至胸口有隐隐作痛的感觉，但是少女依然无法接近他。
因为她什么都没办法给他，陪伴她的只有孤独和战斗。在战斗和重铸之中无限的轮回，这是她永恒的宿命。
“不用在意，因为你很像我过去的一位朋友。”梅雪微微一笑，他并不是为了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才出手救他。
他想救她，便出手救了，就是这么的简单。
“过去的朋友？”少女迷惘的看着云淡风轻的梅雪，然后心底有些隐隐约约的失落。
是吗，他忘记了……也是，只是那一次的相遇而已，只是那一次的幸运，人类总是很健忘的，并不是她这样可以把千万年的记忆全部化为那片剑域的特殊存在。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的话，对于他来说才是最幸福的。
因为天剑，不会给任何人来带幸运，只会带来无边的血腥和杀戮。
就让那千万年唯有一次的幸运，化为她心中的一朵小花，在那最不为人知的角落中，给她带来一点点的温柔。
这样就已经够了，她不能奢望太多，在那充满绝望和杀戮气息的剑域中，这是唯一的一朵花，哪怕她至今也不知道这朵花的名字。
“小心这个龙之庭园的守护者，这把剑给你。”少女手腕上的剑纹流动，在她的剑域中有数把仙剑开始回应她的声音，开始重构。
下一秒，一把剑身透明，散发出清冷光辉的仙剑骤然出现在梅雪的面前。
“剑名流光，乃是过去一位剑圣的随身武器，那位剑圣一生在剑道上未曾一败，希望可以给你带来好运。”
这是少女剑域中最珍贵的藏品之一，那位剑圣生不逢时，没有活到无上天剑轩辕泓开创的剑修时代就带着遗憾死去了，但是他的一生是无悔的一生，他所留下的流光剑术更是无上天剑轩辕泓早期获得的传承之一。
这把剑也是剑域中极少数的并非记忆，而是确实存在本体的仙剑之一，尽管没有后来那些仙剑一般惊天动地的威力，但是蕴含在其中的剑意却是最单纯的，只为剑而生的剑意。
她从梅雪的身上，有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剑光，那是一种蕴含着极大潜力的剑光，只是梅雪现在似乎还无法真正的使用他。
所以，她把这把流光剑赠送给他，回报他的救命之恩。
虽然她的剑域中还有更强大的仙剑，但是现在这把最单纯的剑才是最适合梅雪的剑。
“咦？”接下这把流光剑的时候，梅雪发现自己身体中的某种力量开始和这把剑发生共鸣，那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境界。
“那么，一切保重，希望我们没有再见的时候。”少女有些不舍的看着那把纪念性超过实用性的流光剑，然后果断的化为一道剑光消失在了梅雪的面前。
当断则断，不断则乱，和她扯上关系大多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她必须离开，继续自己孤独一人的命运。
“等等。”梅雪还不知道少女的名字，不过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这神秘的赠剑少女已经在他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突然的出现，突然的消失，如同并不相交的两条线偶然接近了一次，然后便继续走在不同的命运轨迹上，这就是梅雪和她的第二次相遇。
如果不是手中的流光剑还散发着清冷的光芒，梅雪甚至都会以为这或许只是一个梦。
不过，很快的，梅雪就发现自己手中的流光剑在和自己的身体产生共鸣，那不是手持大自在慧剑时的智慧之光，也不是九幽神雷剑那般如同天劫降临的无上雷光。
这把透明如水的流光剑所蕴含的剑意，是最单纯，也最简单的剑意。一位一生钟情于剑，在剑道上未曾一败的剑圣的剑意。
这位名字并不被诸海群山所知的剑圣，生活在诸海群山那个古老的年代中，一生中从未修行过任何仙术。也没有觉醒哪一种血脉神通，他的一生，全部投入了自己的剑中。
他的剑，是最纯粹的剑，不参杂任何神通，仙术，只为剑而挥剑的剑。、
他是幸运的，因为他找到了一条最适合他的道路。
他是不幸的，因为究其他一生，居然没有遇到可以在剑道上可以和他一战的对手。
他充满遗憾的死去，在大限将至前流下了自己的传承，希望将来有人可以从这份传承中领悟他的剑意，去看到他未曾看到的世界。
他的这个遗愿，最终被实现了。
因为获得了这份传承的是名为轩辕泓的绝世剑修，是最终以无上天剑之名君临诸海群山的剑仙。
很少有人知道，轩辕泓最初修炼的剑术不是来自青龙学院的秘传，而是这位无名剑圣的传承。
而今天，是梅雪得到了这把隐藏着剑圣传承的流光剑，并且感悟到了其中的一丝神髓。
和诸海群山后来诸多威力惊天动地的仙剑相比，流光剑本身的材质完全不值一提，甚至都不足以再次成为少女手中的武器。
它所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将无名剑圣的传承流传下去，将那最纯粹的剑意保留下来。
此刻梅雪所感悟到的，正是属于流光剑的奥秘。
没有无上天剑那一剑凌尘，破碎虚空的锋芒，也没有七星北斗剑那引动星光落下，天劫降临的威能，流光剑的剑意非常非常的简单，体现的正是那位剑圣大道至简的心得。
如果把这一丝剑意化为文字的话，梅雪看到的就是四个字—以剑为剑。
没有长篇大论的说教，也没有手把手的指导，流光剑告诉梅雪的，就是任何剑修最初就会的，但是却总容易忘记的那个起点。
剑，本来就是很单纯的武器，不需要加上太多的附属。
以剑为剑，唯有将自己的剑变成自己的一部分，才是剑修之道的开始。
“轰隆！”就在梅雪感悟着那一丝剑道真髓的时刻，远处的龙之庭园骤然爆发出冲天的剑光，一道惊天动地的剑气撕裂了大地，化为一道黑色的巨龙之影咆哮升天。
那是梅雪至今为止看到的最凶猛的剑，光是残留的剑光都让大地不断的颤抖。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