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花零落(十一)
慕元澈只觉得心口一震真的钝痛,竟是然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这话如此的熟悉,只是当年说这话的人并不是因为霸占他,只是因为喜爱他。雪娃娃说,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皇子、皇上,是因为你就是你。哪怕你是贩夫走卒,也是我心仪的人。
慕元澈觉得自己有些神经错乱,明明知道夜晚跟雪娃娃不是一个人,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的总是将她们当成一个人,她们如此的相似,相似的让他移不开眼睛,甚至于不愿意去细细分辨,宁愿迷失在这样的相似里。
他如此的爱她,可是最后他如此深爱的雪娃娃却变了心,想到这里慕元澈的心更是如刀绞一般的憋闷难受,那是他无法触及的痛。
夜晨此时听到夜晚的话,看着慕元澈越发阴郁的眸子,索性豁出去了,看了一眼夏吟月说道:“甘夫人不用着急,嫔妾自然不敢说废话,既然说这些自然是跟后面有关系的。”
夏吟月面色虽然极力保持着平静,但是细看之下还是能看出那眸子里翻滚的浪花。
“嫔妾憎恨昭媛娘娘,我自认为才貌皆胜过他,可是为何却是她独得圣宠,心里自然是不甘心的。我们姐妹皆是出自于夜家,夜家女也只能有一人得高位,我自然不愿意雪昭媛踩在我的头上,于是我便想着为自己寻一座靠山,于是这个时候嫔妾便想到了夫人您。夫人对嫔妾可真是知冷知热,细心照顾,好生劝慰,为了能够打击雪昭媛,夫人让杨成告诉嫔妾有了身孕,嫔妾当时十分的欢喜,这是我的孩子,我自然是十分高兴的。可是我没想到夫人居然这般狠毒,为了扳倒雪昭媛不惜让杨成哄骗我有了身孕,还将假孕药当成安胎药给我喝下,让我以为自己真的有了身孕。夫人想不到这一切会被我知道吧?”
“你胡说,本宫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满口胡言!”夏吟月面色苍白如鬼,指着夜晨怒斥道。
“甘夫人害怕什么?如果甘夫人真的没做的话,必然不会被人真的诬陷了去,皇上一定会给甘夫人一个公道的,你说是不是?”夜晚极力压制住心里的兴奋,面上一片温和的看着夏吟月说道。
“你们姐妹故意设好的圈套来谋害本宫,皇上一定不会上当的。”夏吟月看着夜晚厉声说道。
“甘夫人何必这样诬陷嫔妾,嫔妾可是什么都不知道。不如咱们听听夜小仪有什么证据吧,既然夜小仪敢这样指证甘夫人您,想来不会空口无凭,诬陷高位分的嫔妃可是死罪一条。”夜晚冷哼一声,又看着夜晨说道:“夜小仪有证据的话不如直接拿出来,免得被人诬陷,好生郁闷。”
夜晨看了夜晚一眼,那眼神就好像是深海中的一道漩涡,兜兜转转的令人看不真切。
“甘夫人让杨成哄骗臣妾真的以为自己怀了身孕,在皇上万寿节的时候将这件事情说出来,皇上一定会龙心大悦,必能压制住雪昭媛的风头。可是甘夫人万万想不到我正是无意中偷听了这个面上带痣的奴才跟杨成的对话,才知道自己竟是做了人家的枪头。甘夫人真是好深的心机,先是让嫔妾以为自己真的怀了身孕,然后再让自己跟雪昭媛起冲突小产,最后扳倒了雪昭媛再揭出嫔妾假孕的事情。到那时候雪昭媛跟皇上早已经心有嫌隙必不能再回到从前,而嫔妾这个罪魁祸首也一定不会有好下场,一箭双雕之计,果然是好毒的心肠。只是事情到这里还不算是完了,嫔妾更没有想到甘夫人居然还跟徐选侍私下有来往,而且以为真正怀孕的是徐选侍,甘夫人想要借着徐选侍肚中的孩子保住自己的地位,谁让徐选侍答应如果剩下男丁就养在夫人的名下呢。可是夫人你万万想不到,徐选侍肚子里根本就没有孩子,徐选侍才是真的喝了杨成给我准备的假孕药汤而产生的喜脉的假象,而真正怀孕的人是我。”
夜晚听着这话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原来夏吟月是相让夜晨假孕陷害自己,没想到夜晨识破诡计,反而故意顺势栽赃了跟甘夫人私下勾搭在一起的徐灿,让徐灿喝了杨成准备的假孕的药汤,这才导致了徐灿以为自己真的有了身孕。夜晚忽然想起进宫没多久好像是听说徐灿身体不太好吃药的事,想必就是那个时候夜晨就已经动手将汤药给换了。
徐灿以为自己真的有了身孕,而甘夫人跟徐灿都以为夜晨的身孕是假的,却不知道夜晨瞒天过海将来了个乾坤倒转,反而将二人给戏耍了。
难怪那些日子徐灿跟夜晨的关系瞧着也不是很好,徐灿反倒是跟罗知薇走的亲近些。想到罗知薇,夜晚又想起一个疑点,看着夜晨问道:“你跟徐选侍平素也不是很亲近,怎么就能在人毫不怀疑的情况下换了汤药?”
是的,如果是平素不太亲近的人,像是药罐子这样的事情身边的人是不会允许旁人去碰去靠近的,宫里的人个个谨慎的很。
听到夜晚的话,夜晨嗤笑一声,“徐选侍是跟我不亲近,可是徐选侍跟罗常在亲近,我答应罗常在等到孩子生下来,会替她在皇上面前多多举荐。再加上罗常在知道徐选侍的身孕是假的,自然知道如何选择的。”
夜晚无奈的笑了一声,果然,如果单单是夜晨是碰不了徐灿的药罐子,更不要说悄无声息的把药给换了。但是罗知薇就不一样了,罗知薇跟徐灿一直是很亲近的,徐灿大概也想不到对着她下黑手的居然会是罗知薇。
早就想到罗知薇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但是也没想到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样一看,罗知薇反而不如杜鹃这样坏到表面的人,至少还能令人防范,可是徐灿却是着着实实在罗知薇的手里栽了一个大跟头,这就是所谓的恶人自有恶人磨了吧。
“皇上如果不信,大可以去查太医院的脉案。杨成做了两套脉案,一套是真的,一套是假的,这一点可不是嫔妾能插手的。还有这个小太监,嫔妾就是再没脑子能派这样一个人人都能过目不忘的人去放鱼?这锦鲤个头大,养的时间必定在数年以上,这京都能把锦鲤养的这般好的也没几个人,皇上大可以让严公公去查,嫔妾知道甘夫人曾经有一个贴身侍女是嫁给了一个皇商为正妻的,嫔妾听说那侍女就很是擅长养锦鲤,而且养的个头极大不说,还有一手训鱼的绝技,不然的话那鱼怎么像是通人性一样的引着众人奔走,导致了集体摔倒的事件?”
夜晚一愣,没想到夜晨居然知道这么多,她都不知道夏吟月身边还有这样的能人,粿然是深藏不漏啊。夜晨这样一闹,夏吟月是绝对讨不了好了。
正想到这里,却听到夏吟月哽咽道:“皇上,嫔妾侍奉皇上多年,当年若不是皇上跟先皇后收留了嫔妾,嫔妾早已经命丧黄泉。这么多年来皇上待嫔妾一直温厚有加,嫔妾已经有了玉娇,更何况嫔妾对皇上一片真心,怎么回去谋害皇上的子嗣。这么多年了,嫔妾是什么样的人皇上最清楚不过了,皇上有后嫔妾最是开心不过,恨不能后宫的姐妹多为皇上开枝散叶。夜小仪自己心怀不轨,居然还要将脏水泼在嫔妾身上,还请皇上明察。”
夏吟月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名声颇佳,夜晚心里一沉,要是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想要将夏吟月拉下马是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换上,嫔妾也相信甘夫人绝对不会做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既然夜小仪这般的指认,不如让严喜去查一查,太医院的脉案嫔妾还真不知道居然会是两套的,果然是令人大开眼界。至于那个侍女……这个嫔妾不曾听闻也未曾见过,倒是不好下结论了,不过为了甘夫人的名誉着想,审一审以正清明才好,免得她日被人诟病,反而不美。”丁昭仪轻咳一声上前一步缓缓说道,丁昭仪素来不掺入到后宫的争斗中,这番话倒也说得算是公正。
慕元澈的神色让人看不出此时的情绪如何,只听他说道:“准了!”
严喜立刻就大步离去,夜晚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早就让韩普林暗中调查,此时严喜去太医院想必韩普林一定会全力配合的。只要能捉到杨成的把柄,这回就算是不能将夏吟月拉下马,但是除掉了杨成,也算是狠狠的断了她的一臂,足以让夜晚出一口气了。
夜晚看着慕元澈乌黑铁青的面孔,心里反而十分的同情他,想必这个时候心里最难过的,最不能接受的大概就是他了。不过这跟她何干?夜晚恨恨的想到,想当初……忽然夜晚神情一怔,对,还有一件事情,慕元澈口口声声说自己背叛了他,字里行间的意思好像是不曾下旨赐死自己……这里面会不会是夏吟月捣了鬼?
可是那圣旨上的的确确是慕元澈的字迹……但是不管怎么样夜晚既然起了疑心,就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想到这里转过头在云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云汐神色大变,惊疑不定的看着夜晚。
夜晚知道云汐是想不到自己会让她找人偷偷跟着严喜调查那个会养锦鲤的侍女,如果一定有什么人知道夏吟月的阴谋,一定是她身边亲近的人。而这个宫女还能活着,还被夏吟月配了人成了正妻,那就一定是夏吟月很看重的人。只要能打开这个突破口,说不定自己就能有很大的收获,当年的很多谜案一定能解开。
夜晚知道云汐一直想要查清楚自己的死因,但是这件事她又没跟自己提过,自己贸然提出这样的话头,也就难怪云汐会被吓了一跳。只是这个时候却不是细细解释的时候,好在云汐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多问,点点头便出去安排了。
很快的云汐就回来了,低声在夜晚耳边说道:“娘娘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那就好,我们只等着消息就好。陌研可是去韩太医那边传消息了?”。
夜晚的声音压得很低,云汐微微点点头,两主仆便不再做声。
大殿上的气氛十分的压抑,慕元澈此时已经让人又把徐灿给带了上来,正在质问夜晨说的那些话的真实性。周围所有的人都不敢多说一个字,便是平常话最多的杜鹃这个时候也是紧紧的闭着嘴,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一句话就会成为一个可怜的倒霉鬼。
惠妃的神色格外的舒展,毕竟夏吟月如果真的倒台,那后宫里位份最高的便是她了。直到现在夜晚也搞不清楚惠妃究竟是在做什么,或者想要什么。她既扶持自己也打压自己,真的是想不透她的目的最终是什么。
但是夜晚 有一点已经能肯定,惠妃这个人肯定也是有自己的功利性的,有可能是念着跟自己曾经的情分,想要查一查自己的死因,但是夜晚想着惠妃查明这一点的根本原因不是为了郦香雪报仇,而是为了将夏吟月踩到脚下成为她的踏脚石。因为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的通惠妃对自己又拉又打的意思。
这宫里每一个人都是深不可测的,便恍如夜晚根本就想不到夜晨、徐灿跟夏吟月之间还有这样荒唐的事情发生。不要说夜晚,便是其余的人听到这样的事情都是唬得不轻,这里的人,都会使用心机,但是能将心机用到这一步的太令人恐怖了。
“……是嫔妾太傻了,竟然相信了甘夫人,如今自食恶果也无话可说。”徐灿此时的神情一片死寂,竟是直接认了罪证,只是他看着夜晨的神色却带着令人不敢直视的锋芒,“我只是想问夜小仪一句话,你既然知道我没有怀孕,可是我为何落水后会流血,这明明是小产的征兆。”
夜晨听到这话,看着徐灿一字一字的说道:“那不过是你信期到了而已,你喝的假孕药汤有延迟信期的功效,我不过是在药汤的分量上做了手脚,自然能算得出你信期的日子,这不是什么难事。”
徐嫔闻言竟是神态有点癫狂的说道:“我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栽在你的手里,早知这样,当初你在我徐府想要谋害雪昭媛的时候,就该将你的阴谋大白于天下,让你名声扫地,悔不该妇人之仁以致有今日之祸。”
“你还有脸说这些,若不是你处处针对于我,故意与我作对,又跟甘夫人合谋暗害于我,你会有今天吗?”夜晨嘲讽,这世上的人真是至贱无敌,只看到别人的错却看不到自己的。
神过来走。“哈哈哈,害人不成反害己,我是尝到了苦头,可是夜晨你又有什么好处?你的孩子即便是生下来,也敌不过雪昭媛的尊贵,会一辈子被她的孩子死死的压制住,这样的话又有什么意思?”
“徐灿,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想挑拨离间,只可惜我不会再上当了。我只希望我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生下来,平平安安长大。”夜晨淡淡的说道,她自己斗了一辈子,结果落得满盘皆输,差点被人利用连命都搭上,榻若是还不醒悟,就真是白白的活了一回了。
甘夫人竟是一句话也不为自己辩白,越是这样的安静,夜晚反而有点不安。毕竟徐灿都认罪了,夏吟月应该着急惊慌才是。
夜晚的眉头锁得紧紧的,不晓得夏吟月又在打什么主意,只见她直挺挺的跪在地上,那模样倒是令人有些怜惜。
慕元澈一对深泓的眸子平静无波,越是这样的平静,反而给人一种暴雨来临的征兆,让人惶惶不安。
夜晚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主要是夜晚没有想到夜晨居然会这样一下子将夏吟月给抖了出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完全出乎了夜晚的想象,所以现在夜晚也不晓得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
严喜很快的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抱着两大摞脉案,神色乌黑,面色难看,“皇上,奴才已经将脉案拿来了,请皇上过目。正如夜小仪所言,这脉案分两套,一真一假。”
严喜将脉案呈上,还有一个小太监手里的脉案严喜并没有动,夜晚的眼神就落在了那些脉案之上,只见纸张有些破旧边角还有些烧焦的痕迹,跟方才严喜交上去的崭新脉案是不一样的,一看就是有些日子且遭过毁坏的。
云汐在严喜进来的时候就匆匆出去了,此时悄悄的折了回来,眼角竟然有些湿润泛红。静静地立在夜晚的身后,一句话也没有说,神情竟有些呆滞,神思似是在神游一般。
夜晚看着云汐的神情,轻轻地推了推她,“云汐,你怎么了?”
云汐被夜晚一推才过神来,此时严喜正在慕元澈耳边低声数语,眼瞧着慕元澈的神情瞬间变得僵硬,无边的怒火一下子将这位年轻的帝王给紧紧的包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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