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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沈沉听见脚步声抬头看向敬则则,见她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水汽,显得唇红齿白,娇嫩妍丽得不可方物,他搁下书朝敬则则招了招手。
  敬则则忐忑地往前走了几步,在距离皇帝膝盖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皇上,臣妾……”她觉得她还是可以死里求生地解释一番的。
  “嗯。”沈沉伸手拉住敬则则的右手,将她往前轻轻带了带,然后又将她温柔地搂入怀中。
  敬则则都懵了,完全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因此身体僵硬得厉害,“皇上……”这等亲昵比打她一顿还叫她来得心惊胆战。
  “行了。”沈沉打断敬则则的话,“你的手臂恢复得如何了,可还疼得厉害?”
  “这两日已经不怎么疼了。”敬则则实话实说地道,“就是还不能动。”
  “嗯,康书和治疗跌打损伤很有一套,你别担心自己的手。回宫的路上,朕让他专心一路照料你的手臂。”沈沉道。
  敬则则没顺着皇帝的话开口。
  沈沉捏了捏敬则则的脸颊,“朕说你也实在太小气了,刚回宫事务繁忙,朕没去看你,你犯得着生气成这样么?”
  敬则则微微诧异地看向皇帝,没想到他是这么想的,于是赶紧顺势装出一副妒妇模样,“那皇上不是得空去看祝贤妃么?还有宠幸美人也都没落下。”
  这事儿沈沉没法儿跟敬则则说。在草原上时,他对敬则则有承诺,所以一直憋着,直到回宫难道还不能泻泻火?可眼前这个人醋劲儿上头却是什么都敢做的。
  “你醋意怎么这么大?朕难道就不能宠幸其他嫔妃了?再说了你这不是手臂伤着么?”沈沉耐着性子解释道。
  敬则则没法解释这误会了,她之所以挑刺,只是为了给自己留在避暑山庄找个理由而已,却没想到皇帝脾气这么好,居然还跟她解释,还不停地抚摸她的脊柱安慰她。
  只是安慰着、抚摸着,好似气氛就有些不对了。
  敬则则装作不经意地、小心翼翼地在皇帝大腿上挪了挪自己的臀,结果景和帝就用手指把她的下巴往上抬了。
  原来她没理解错意思啊?
  不是说她手臂没好,不适合侍寝么?
  那是真不适合侍寝。所以整个过程,皇帝都是小心翼翼地不碰着她的手臂。如此一来,动作就极为艰难,越是艰难,就越是压抑,而越是压抑那炙热的感觉就越是强烈。
  好似即将喷发的火山,却生生被颗大石头给堵住了火山口。岩浆在下面汩汩地冒着气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冲开那巨石。
  而一直到最后,景和帝都用极强的自制力克制了自己的破坏性。两人都汗津津的。虽然不算酣畅淋漓,但毕竟是解了渴,聊以安慰。
  敬则则也被折腾得够呛,虽然皇帝一路待她都很温柔,不像以前那样横冲直撞,可还是把她摆弄来摆弄去的。她一直小心着自己的手臂,提心吊胆,又被皇帝弄得不上不下,觉得有人在拿羽毛挠自己的心,酥痒难耐不解馋。
  于是弄得她反而食髓知味一般,到后面甚至缠着皇帝不肯松。
  沈沉在敬则则的脸颊上香了一口,然后将头顺势埋在她的颈窝里蹭了蹭,“朕不想起去了。”
  敬则则不由愣了愣,皇帝这是在跟她撒娇么?
  刚才他们是白日宣淫了么?而且还是在烟波致爽里。敬则则盯着帐顶看了良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这睡的是皇帝的东暖阁啊!!!
  就是皇后都没资格睡的地方呢!
  后妃侍寝,到烟波致爽的话,皇后是在东配殿,而众妃则是在西配殿,东暖阁乃是皇帝的寝宫。
  敬则则的虚荣心被满足之余,一颗心又悬在了半空。景和帝这么对她,让她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弄得她想留在避暑山庄都有些理不直气不壮了。
  敬则则闭了闭眼睛,让自己去想两年多前的那一巴掌。
  那把骄矜、任性却全心全意的敬则则彻底打醒的一巴掌。就因为景和帝相信了是她害得玉美人落了胎。
  当时那场景敬则则自己也说了许多气人的话,而且表面看起来的确是证据确凿。偏偏她爱吃醋,也没少在景和帝面前提及玉美人的肚子。毕竟那时候玉美人也颇为得宠,还命好地先怀上了孩子,敬则则当然会有些酸言醋语。凡事总总加起来,她就辨无可辨了,只留满心的委屈。以为皇帝深知她的人品,以为他会相信她的。
  敬则则眨了眨泛酸的眼睛,如今景和帝如此,看着好似相信了她,实则也不过是因为后来查清了真相而已。若是旧事重演,她还能有这般幸运么?
  敬则则没这个自信。在宫中,十九岁已经算是老人了。老人的恩宠再盛又能有几年呢?三年就是一个坎儿,敬则则真的没那个自信。
  敬则则兀自发呆时,嘴上说着“不想起身”的皇帝,却身不由己地坐了起来,叫了高世云进来伺候。
  第49章 七窍烟
  沈沉披了件袍子将床帘掀开一条缝对着敬则则道:“你也起来梳洗吧。”他伸手扶着敬则则坐了起来,“刚才没碰着你的手吧?”
  敬则则摇了摇头。
  “那先起来吧,朕让人送你回去。”沈沉道。
  这事儿就算完了?敬则则有些恍惚,怎么搞得她到烟波致爽来就是为了白日承宠似的。
  敬则则梳洗了一番穿好衣服后走出东暖阁时,皇帝已经重新坐在榻上批阅折子了。
  沈沉见敬则则出来放下笔,朝她招了招手,起身搂着她道:“则则,现在气儿顺些没有了?”
  敬则则纳闷儿地道:“臣妾没生气啊。”
  “嗯,没生气就好。”话虽如此,但沈沉的语气显见是不信的,是以更柔声地道:“则则,你得知道,朕不去看你是为了你好。不是朕不想去,而是朕怕自己万一一时看顾不到你,你……”沈沉从小在宫中长大,很清楚那些个妖娆妩媚的女人能使出多残忍狠毒的手段。狮子也有打盹儿的时候,所以沈沉作为皇帝也未必能时时刻刻看着敬则则。
  敬则则闻言赶紧顺着皇帝的话道:“所以,臣妾才想留在避暑山庄。”
  沈沉扶着敬则则的肩膀将她推开一臂的距离,“还在生气?还想留在避暑山庄?”
  “臣妾没有生气。”敬则则低头道,有些不敢看景和帝的眼睛。
  “留在避暑山庄?你可知道朕要两年后才会再来?若是有事耽搁,就是两年后也未必会来。”
  敬则则不说话了。
  “看来你是清楚的,那为何还要留在避暑山庄?”沈沉抬起敬则则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道。
  敬则则根本就不敢跟他对视。
  “说话啊!”沈沉的声音拔高了一点儿。
  敬则则吓得肩膀抖了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找的任何借口在景和帝面前都不够看,倒不如实话实说得好。
  敬则则往后退了一步,提起裙角给景和帝跪了下去。
  沈沉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往后走到榻上坐下,俯视着敬则则。
  “臣妾知道任何借口都骗不过皇上,所以臣妾接下来说的是自己的心里话。”敬则则轻声道。
  沈沉冷哼了一声。
  “臣妾脾气不好,又爱吃醋,乱使小性子,所以当年的事儿肯定会重演,不管臣妾和皇上之间有多少情分,都是经不住使几次性子的。臣妾有自知之明,所以宁愿留在避暑山庄。虽然跟皇上聚少离多,但总比最后什么情分都没有,甚至反目成仇得好。”
  这话敬则则自以为说得还是很冠冕堂皇的。
  “这真的是你的心里话么?”沈沉问道,语气还算平静。
  “是。”敬则则点了点头。她就是这么想的。
  “则则,朕给你一个机会,重新说你的心里话。”沈沉面无表情地道。
  敬则则心下一惊,微微抬头看了看皇帝,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她这心里话难道不是“情真意切”?
  “回皇上,臣妾要说的就是这些。”敬则则忐忑,但是坚定地道。
  沈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带着嘲讽地语气道:“看来这真是你的心里话了。”
  “朕原还以为你是不一样的。”沈沉道,“可原来你只是装模作样更厉害一些。”
  敬则则越听心里越发凉,不明白皇帝的点儿在哪儿。
  “你就从没将朕当成过你的夫君是不是?”沈沉看着敬则则道,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在你心里,朕就只是皇帝,所以你哄朕、骗朕都只是为了求一个安生之地而已。说什么怕没了情分,朕看你压根儿就没有情分。你要的只是你自己舒坦、苟安。”
  不得不说皇帝说对了,但敬则则听完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她求个苟安有什么不对的?怎么皇帝这语气就好似结了仇似的,宫中抱着这种想法的可不止她一人。
  敬则则不傻,知道皇帝这是在跟她要“真心”,然而在宫中给出真心的人,最后下场都无比悲惨。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敬则则不傻的。
  “说话呀!”沈沉再次怒道。
  “皇上本来就不是臣妾的夫君呀。”敬则则平静地陈述着这个事实。皇帝跟她要真心,可他自己却不过是拿她当玩物而已。
  沈沉被敬则则噎得够呛。
  敬则则给沈沉磕了个头,“皇上不是臣妾的夫君,而是臣妾的夫主,是生杀予夺的天。臣妾爱你敬你也害怕你。臣妾不是不想在皇上身边伺候,时时得见天颜,可臣妾害怕越是靠近越是容易闯下祸事。”
  “够了!”沈沉道,“说到底你还是在为以前的事怪朕。敬昭啊敬昭,别再找借口了,你自己编得也为难。朕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么?当初你那般激怒朕,朕动过你一根汗毛没有?朕动过你敬家没有?”
  敬则则没话说了,皇帝这是把那一巴掌都给忘了?虽然打得不算痛,可是当着那许多人,她脸疼啊。
  良久后,敬则则才听见皇帝道: “你是不是心里有其他人?”
  这话直接就让敬则则的背脊一凉,猛地抬头看向他皇帝。景和帝居然问出了这种话?
  敬则则没有再回避皇帝的眼神,“臣妾的一言一行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皇上问出这种话,是要逼臣妾自证清白么?”
  沈沉失望地看着敬则则,“是朕在逼你么?”
  沈沉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敬则则道:“朕这样问你,是因为但凡你心里有一丝朕,就不会说出自请留下的话。”
  “你找了诸多借口,说白了不就是觉得伺候朕是种负担么?伴君如伴虎,所以宁愿离得远远的。但是宫中的日子由不得你没有圣宠,所以你又反过来吊着朕。”
  敬则则心下一寒。
  沈沉转过身重新看向敬则则,“这次在避暑山庄,即使朕不主动跟你低头,你也会想办法重新接近朕的是不是?”
  敬则则的背脊挺得越发直了。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承认和退缩。
  “朕对你来说,只是个利用的工具。”沈沉道,“你在敬家学了那许多东西,的确是为了进宫伺候朕,伺候的是皇帝,为你敬家博取朕的欢心。”
  这话说得太直白了,就太伤人了。敬则则即使不想承认,却也无力反驳。她进宫时,的确是抱着这样的心思的,可谁又不是呢?
  “皇上,我……”敬则则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说点儿什么的,但平日她口灿莲花,此刻却一句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别说话了,朕不想听。”沈沉的声音有些哀伤,“是朕看走了眼,也是朕太贪心了。你不是喜欢跪么?出去在外面跪一个时辰,朕就答允你留在避暑山庄。”
  敬则则直到跪在烟波致爽的门前被来来往往的人好奇地“瞻仰”时,才觉得自己蠢透了,刚才皇帝噼里啪啦兜头指责她时,她怎么就笨得一句话都不解释呢?
  这下可好了。原以为她有点儿恩宠,留在避暑山庄的日子不要太好过哦,现在么,留是留下了,却是再次惹怒了皇帝,阖宫上下无人不知了。敬则则估计,自己不亲自种地的话,真的会饿死在山庄里。
  敬则则被华容扶着回了远近泉声时,龚铁兰正在收拾包袱。
  “姑姑这是做什么呀?”敬则则问。
  龚铁兰铁黑着一张脸道:“奴婢无能,规劝不了主子,还有什么脸面留在主子跟前伺候?”龚铁兰跪着给敬则则磕了个头,“昭仪娘娘,奴婢怕是不能伺候你了。”
  敬则则不知道龚铁兰的话里有多少分是赌气,又有多少分是真心。但人各有志,她如今这情形也不好挽留。“姑姑,是本宫对不住你,不是你规劝不了我,而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活法儿。”
  什么不同的活法?她才十九岁,可没那么超脱。敬则则说这话真的是打肿脸充胖子。她本来想得多好的一条路,没想到走岔了。她不是不要景和帝的宠爱,而是美美地打算,大家两年见一次面,小别胜新婚,她省心不说,还能让自己在景和帝跟前保持新鲜感长一些。
  谁知道皇帝没那么好忽悠,她不过说了一句话,就被皇帝看透了本意,这下真是自己作死了。
  祝新惠知道消息后,不由得哈哈大笑,很久都没这么心情舒畅过了。“本宫就说敬氏最会自己作死,不用去管她,她都能把自己给玩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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