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9章 美好的存在

  这天是十一月六日，周一，再过一天，就是立冬。
  而就在这一天，宋忠明的结发妻子梁月娥，意外去世。
  时暖不是第一次经历别人去世，而且曾经的曾经，她经历的是自己最亲最爱的人离开。
  她跟梁月娥交情算不上深，可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有些难以接受。
  她想起了宋以川，半年多以前，宋以川也是在这个医院去世。
  那一天，天空下了雨，但是现在，外面秋高气爽，晴空万里，可是悲伤沉郁的心情，却是一样的。
  梁月娥的两个从政的弟弟，是在梁月娥被宣布死亡之后的十五分钟赶到的。
  他们都无法相信自己姐姐去世的事情，当即扯住宋忠明的衣领，将他揍了一顿。
  场面一度混乱，宋衍生直接叫来了医院的保卫，带着时暖先行离开。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一直沉默，时暖一直望着外面的街景发呆。
  道路两旁掉满了落叶，明天就是立冬了，时间过的很快，真的很快，转眼之间，又是一个冬日了。
  时暖突然觉得有些冷，身子下意识的缩了下。
  正在这个时候，掌心突然传来一阵温暖。
  她怔了一下，耳边传来宋衍生温软的声音：“在想什么呢？”
  时暖摇头，说：“没想什么……”
  宋衍生“恩”了一声没有说话，但是却更紧的握住了时暖的手。
  时暖眸子颤了颤，问：“二叔，你相信人有灵魂吗？”
  宋衍生薄唇微动，说：“我相信。”
  时暖道：“我以前也相信，我外公去世时，很相信，我母亲去世时，我有些相信，但等到小川去世时，我突然不相信了。这世界上，有许多的事物，所谓消失，就是连同思想一起消失了，而消失的那个人，也根本无法感知自己死后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消失，就是消失，没有别的……”
  宋衍生皱眉，说：“暖暖，你要相信美好的存在，只要你相信，它就一定存在！”
  时暖垂眸，过了一会儿后，才说：“那二叔相信么?”
  宋衍生点头：“相信，在我心中，暖暖就是那个美好的存在！”
  时暖笑了下，说：“二叔也是不相信的吧，二叔如果相信，当初就不会犯上抑郁症了……”
  宋衍生愣了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时暖知道自己说这些话不合适，道歉道：“对不起，二叔，因为现在屈医生是我的心理医生，他说他曾经是你的心理医生，所以我想，你曾经有过心理疾病，至于是否是抑郁症，其实我也不大清楚……”
  宋衍生抿着唇，说：“暖暖，当初……当初我是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一时想不开，不过你要相信，哪怕那个时期，我也一直相信这世界上有美好的存在的，只是那个时候，我并不相信这种美好有一天会属于我……”
  宋衍生刚出国期间，装傻，屡次躲过宋忠明的迫害，每一次死里逃生，都等于在他心里烙下了一个很深的痕迹。
  让他夜夜噩梦，喘不过气。
  屈玉琢的确给他的病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但他知晓若不是有秦燃发给他的关于时暖的照片和视屏，他不一定可以挺过去。
  他相信美好的存在，一直都相信。
  他做恶梦半夜醒来时，看着昏暗中的天花板，会努力回想当初他十四岁时见到六岁的时暖是多么美好和温暖。
  那个时候的心跳，就会平稳一些。
  可他的确觉得时暖永远不可能属于他。
  这种想法也曾纠结他很久，而疏导他的人，也是屈玉琢。
  宋衍生是很感谢屈玉琢的，若没有他，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跟时暖像如今这样手牵手坐在一起的机会。
  时暖转眸，看了宋衍生一眼，过了会儿后，才说：“大抵人生都是公平的，二叔如此优秀完美，在所有人眼里几乎无所不能的人，居然也有想得到而得不到的东西！”
  宋衍生笑：“自然有的，比如暖暖不就是？要知道，我可是等了暖暖很多年，才将暖暖等到了我的怀里，成了我的妻子！”
  时暖薄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话。
  宋衍生将她揽在自己肩头靠着，说：“暖暖，不要想要多，你只要记得，我一直在你身边，跟你在一起，就够了！”
  时暖看见一片落叶落在了前面挡风玻璃上，那树叶在玻璃上盘旋了好一会儿，被风吹走。
  大街上有来来往往的车，也有来来往往的人。
  有老人，有小孩，还有年轻的情侣。
  就是这样的世界，热闹却陌生，甚至许多时候，还很冷漠。
  可就是这样的世界，让所有人赖以生存。
  时暖轻轻“恩”了一声，说：“谢谢你，二叔！”
  ……
  梁月娥意外去世，没法继续瞒着余瑶。
  但将一切告诉余瑶的却不是宋衍生，而是宋青杨。
  余瑶听到电话之后就迅速让司机开车将她送到了医院。
  宋青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余瑶安慰许久都是无用。
  而且这事情太突然了，宋青杨婚礼才过去没多久，那次见到梁月娥还好好的。
  这怎么突然就离开了呢？
  余瑶回去的路上，给宋衍生打了个电话。
  因为梁月娥的去世，时暖心情多少沉重，宋衍生便没有送她去上班，而是直接回了宋公馆。
  宋衍生让时暖先去卧室休息，自己则去了书房。
  得知梁月娥已经知晓，宋衍生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让她保护身体。
  余瑶道：“我这么大的年纪了，什么事情没经历过，放心吧，我扛得住，只是阿煜，你堂嫂这么突然离世，你不觉得这事情有点奇怪么？”
  宋衍生点头：“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但当时堂嫂正在南山居，所有的仆人，也都是南山居的，我就算想去查，也是无从查起的！”
  余瑶道：“我知晓这个，所以我也没有让你去查，只是想提醒你，若梁月娥的死真的跟宋忠明有关，那你可以顺着这条心去查点别的。”
  顿了下，余瑶说：“阿煜，我实话告诉你，在青杨婚礼的第二天，你堂嫂曾经来过老宅看我，她跟我说了一些话，关于宋忠明的，其中还涉及到暖暖的那个继母，叫李桂蓉的。她说她怀疑李桂蓉跟你堂哥有染……”
  余瑶叹气：“阿煜，我跟你堂嫂年纪相仿，这么多年对她的性子也算有些了解，这些事情，在跟我说之前必然是跟你说过的，一定是你没放在心上，所以她才来找了我，希望我能让去查。
  可我不想让你趟这个浑水，并没有跟你提出，你堂嫂是不是直接自己去查了，都是问题……若她真的自己去查了，这才没多少天，她就意外去世了，就更让人生疑了，你说是不是？”
  宋衍生明白余瑶的意思，上一次，他对宋忠明有过一念之仁，因为不想毁掉父亲辛苦建立的宋氏。
  而宋忠明在宋氏经营多年，根基很稳，想将他从宋氏剔除，不是太容易的事，他不能操之过急。
  而且当初父亲出事的事情，他至今还没查到有力的证据，他想让宋忠明死，有许多的办法。
  但他想让他名声扫地的去死，想让所有人知道，他对不起宋家，对不起父亲，当初宋家和父亲之所以会如此，都是因为他，都是他害的。
  他想让他认罪！
  宋衍生应允了余瑶的话，答应她去查宋忠明跟李桂蓉的事情。
  说完了这个事，余瑶便随口问了一句时暖。
  不管如何，这个小丫头是儿子放在心坎上的人，她若心情不好，那儿子心情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宋衍生道：“她有些累，正在卧室休息！”
  余瑶道：“这孩子看似坚强，其实内心敏感脆弱，月娥的死，她多少会受影响，若是因此想起当初的一些伤心事，就更是需要你好好安慰安慰了！”
  宋衍生点头：“放心吧，妈，我会好好陪着暖暖的！”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才挂掉电话。
  梁月娥的葬礼，是在三天后举行的。
  不知为何，举行葬礼的人居然是梁月娥的两个弟弟。
  言传梁月娥死后，尸体被她两个弟弟带去火化，之后就将骨灰带走了。
  甚至连吊唁，都不让宋忠明去。
  外界议论纷纷，猜测梁月娥的死是不是跟宋忠明有关。
  宋忠明听着这些言论，是又急又怕，想方设法的找人拉关系，各种赔礼道歉，也没能让梁月娥的两个弟弟妥协。
  宋忠明无法，只得去求自己的女儿宋青杨。
  两个小舅子不给他面子，总不能连自己外甥女的面子也不给。
  但没想到，却被宋青杨一口回绝。
  宋忠明怒极，却也只能忍着脾气，说：“青杨，我是你爸爸，你怎么连你亲生爸爸都不帮？”
  宋青杨冷笑了一声：“是啊，你是我亲生爸爸，但是你忘了死去的那个人是我亲生的妈妈，我舅舅们不让你去吊唁妈妈，是因为觉得妈妈的死跟你有关……那么爸，我也实话跟你说，我心里，妈的死也跟你有关……”
  宋忠明一愣，指着宋青杨：“你……你胡说什么，你妈的死怎么可能跟我有关？怎么可能跟我有关？”
  宋青杨道：“爸，您那天一早跟妈妈吵过架吧，您还失手打碎了一个花瓶，还有妈妈的脖子上的项链，也是被你扯下来的，对么？”
  宋忠明睁大了眼睛看着宋青杨，哆嗦着嘴唇道：“是……是，我那天早上的确跟她吵过架，但是我……我没害死她啊，她是我妻子，我怎么会害死她呢？”
  宋青杨只淡淡笑了下，说：“您脸儿女都可以拿去做交易，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宋忠明在后面气的不行，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后来，宋忠明去找余都。
  他觉得，女儿现在不听自己的话，但应该听听丈夫的话吧。
  余都只是稍稍犹豫了下，就点头同意了。
  余都是在葬礼前一天的下午，去梁家找暂时住在那里的宋青杨的。
  他将宋青杨约到庭院里，跟她边走边聊。
  几乎毫无疑问的，宋青杨一口回绝了余都的建议。
  还让余都不要再插手这件事情，她是不会同意的。
  说完就要走，余都看着她的背影淡淡道：“不同意，的确简单，你的两个舅舅出了气，你也出了气，虽然这气，其实出不玩，但是你可曾想过你自己么？你别忘了，那个人是你的父亲，若他被人诟病，别人会怎么看你？比如猜测是你父亲害死了你母亲，他们就会说：知道么，南山居宋小姐的父母如何如何……你喜欢他们这么议论你？”
  宋青杨拧着眉，看着余都，过了会儿后，说：“我想问你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我！”
  余都耸耸肩，表示悉听尊便！
  宋青杨道：“你觉得我母亲的死……跟我父亲有关系么？”
  余都皱眉，过了会儿后，说：“我觉得，应该多少有点关系，但你父亲应该不想你母亲死，你也看到你的两个舅舅如今对你父亲的态度了。他们俩都在t市政界担当要职，你父亲应该是不想与他们为敌的，而维系他们之间关系的唯一点，就是你母亲！你说这样的情况下，你父亲会对你母亲如何呢？”
  宋青杨低眉想了下，觉得余都说的有理。
  父亲和母亲的确经常吵架，但这种情况下，还真的不敢跟母亲闹得太难看。
  她问：“那你觉得我母亲的死，真的是意外么？”
  余都摇摇头：“这个我可不敢肯定，当然如果你有疑点，可以让警察去查，事情就发生在南山居，查起来应该不费事……”
  宋青杨垂眸，说：“算了，我母亲刚离开，我现在没有心情做任何事，而我不管查到是我父亲所为还是意外事故，我心情都不会好到哪儿去……”
  余都笑了下：“看来你不打算知道真相了！”
  宋青杨笑：“真相？真相是什么，谁知道呢？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知道一些事情的答案，可是就是不知道，而且有时候不知道，或许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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