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娃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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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轻轻吐出四个字:“因为喜欢。”
“喜欢就可以在一起吗?”二娃歪着头, 看着宋招娣问。
宋招娣想一下:“是的。但是两个人如果要过一辈子, 合适比喜欢更重要。”
“不喜欢的话, 也没法在一起啊。”自立想一下, “应该是喜欢最重要吧?娘。”
宋招娣觉得跟孩子谈“喜欢、不喜欢”有点不合适, 又怕她的话误导孩子:“假如你以后遇到两个女生, 有一点喜欢其中一个, 非常喜欢另一个,但是你非常喜欢的那个人,她不喜欢我, 你会跟哪个女孩子在一块?”
“她为什么不喜欢娘?”自立下意识问。
宋招娣:“不喜欢一个人的理由有很多。”洗洗手走到廊檐下,小声说,“比如我不喜欢陈大嫂, 就因为她那个人虚伪, 没别的原因。
“你非常非常喜欢的女孩子,有可能因为我黑, 就不喜欢我, 对我不尊重。另一个女生很孝顺, 特别尊重长辈, 你会选哪一个?”
“没有别的选项?”大娃好奇地问。
宋招娣笑了:“两个还不够?钟大娃, 你想同时喜欢多少个女孩子?”
“我也不知道啊。”大娃认真想一下。
宋招娣摸摸他的脑袋:“以后你们长大了,遇到喜欢的女孩子, 要先考虑一下她适不适合你们。”
“我们记住了,娘。”更生接道。
宋招娣想一下:“比如你爸和你妈, 他俩的家世背景都差不多, 但你妈就不是你爸爸的良缘。”
“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自立若有所思道,“爸爸要是能遇到娘就好了。”
宋招娣笑道:“你爸爸看不上我。我是农村人,父母也是农民,跟你爸爸的差距太大。”伸出两只手比划一下,“起码有三娃这么高。”
“娘,我长高了。”三娃突然开口。
宋招娣差点呛着:“我知道。”
“娘,你们在说什么?”大娃看看宋招娣,又看看自立和更生,“我怎么听不懂啊。
宋招娣:“说自立的爸爸和妈妈。你不需要懂,又不是说你爸和我。”
“不想告诉我就直接说么。”钟大娃哼一声,“我还不想知道呢。”从板凳上跳下来,猛地想到他为什么站在板凳上,“娘,二娃刚才说刘萍姑姑和她对象不像一家人,那他俩还会结婚吗?”
宋招娣肯定道:“会的。”
“娘说的不像一家人也是指他俩不合适?”自立不明白,“那他俩要是结了婚,能过好吗?”
宋招娣:“这得看他俩想不想把日子过好。”
“什么意思啊?”大娃皱眉,“娘,说话别说一半呀。”
宋招娣:“你爸知道我做饭做衣服很累,我叫他洗衣服和刷碗,你爸有时候不想干,但最后都做了。如果你爸不做,我很生气,我俩就会吵架。我俩如果天天吵架,咱家的日子还能过好吗?”
“你和爸爸是天天吵架。”钟大娃提醒她。
宋招娣噎了一下,咬牙道:“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吵架。”
“不用,不用。”钟大娃连忙抱住宋招娣的胳膊,“我知道,自立和更生,还有二娃和三娃也知道,你跟我爸闹着玩呢。从来没吵过架。”
宋招娣点点他的额头:“现在明白了吗?”
“你们娘几个说什么呢?”钟建国今儿不忙,便自己从营区走回来。到门口喊一声大娃开门,没人搭理他。钟建国便自己翻进来,“研究晌午吃什么?”
宋招娣:“今儿吃青菜粥。”
“当我没问。”钟建国眼角余光注意到刘家的压水井旁边有个年轻人,下意识问,“刘苇回来了?”
宋招娣不答反说:“你仔细看看。”
钟建国转过身,压水的男人直起腰,拎着水进屋:“哪来的小白脸?”
“刘萍姑姑的对象。”大娃道。
钟建国一时没反应过来:“刘萍?”
刘萍的皮肤有点黑,长得像刘师长,刘师长单眼皮,细长脸,五官没什么特色,可以说其貌不扬。他这幅样貌放在刘萍身上只能称之为清秀。偏偏刘萍的身高又像她妈,一米六左右的样子。
刚才拎水的男人,瘦瘦高高,至少一米七五,浓眉大眼跟钟建国一样,不同的是钟建国四方脸,标准的爷们脸。刘萍的对象的脸不大,白白净净,看起来文质彬彬,两人站一块差距很明显,可以说跟刘萍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钟建国便问:“你们没搞错吧?别乱说。”
“婶子说的。”宋招娣道,“前些天婶子喊我去杭城买东西,就是为了款待她的这个未来女婿。”
钟建国走到廊檐下,面对着刘家小院,不禁皱眉:“这也太,太不靠谱了吧?”顿了顿,“找对象又不是去菜市场买菜,哪个水灵挑哪一个。找人家的时候,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吧。”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宋招娣道,“就算两人结婚以后天天吵架,这个男人短时间内也不敢随随便便说离婚。”
钟建国点头:“这倒也是。虽然军部管不到地方上,凭刘叔是师长,地方上的领导也得给刘叔三分薄面。”
“是的。”宋招娣见刘萍出来,便收回视线,“晌午吃什么?”
钟大娃脱口道:“铁锅炖大鹅。”
“信不信鹅咬你。”宋招娣朝他脸上拧一把,“今年除夕就把鹅杀了。”
一九七一年的春节,钟大娃并没能吃上铁锅炖大鹅,盖因刘萍的婚事定在正月初八。、
段大嫂把她家唯一一只公鸡给宋招娣,把大娃养了的大鹅拿走,留着刘萍回门那日,用大鹅招待左右邻居以及刘师长的战友。
正月初六,段大嫂来抓鹅的时候,钟大娃险些哭了。
宋招娣见孩子很难受,硬憋着眼泪,当天下午就把段大嫂给的公鸡宰了和土豆一块炖,做满满两盆菜,大娃吃的肚儿圆,心里才算好受些。
刘师长是刘洋的亲叔叔,刘萍也是刘洋唯一的堂妹。刘萍的婚事刚定下来,刘师长就叫宋招娣给刘洋写信,请他们一家来参加刘萍的婚礼。
宋家大姐不想给妹妹添麻烦,给宋招娣回信的时候便说他们初七到岛上。
宋招娣看信的时候,几个孩子都在身边。当时宋招娣顺口说,等刘洋一家来了,就把几只公鸭全杀了。
钟大娃吃饱了也没忘记这件事:“娘,大力明天就到了,咱们还杀鸭子吗?”
“大娃,你还没吃饱吗?”钟建国就纳闷了,他儿子上辈子是个什么玩意,天天惦记着吃。
钟大娃:“饱了。可是我心里还是很难受。我觉得得再吃一个鸭腿才能好。”
“信不信我给你一巴掌?”钟建国扬起手。
钟大娃:“是娘要把鸭子杀了,又不是我叫娘杀鸭子。”
“杀两只留一只,留到端午节再杀。”宋招娣道,“大娃,过两天刘萍结婚,你刘奶奶也会叫咱们去他们家吃饭,到时候还能吃到你的鹅。”
钟大娃:“刘奶奶来逮鹅的时候说,咱家的鹅大,可以做六盆菜。娘,六盆菜啊。”伸出小手指,“我感觉我能分到我的手指这么大一块鹅肉。”
“那我去找她要回来?”宋招娣说。
钟大娃摇了摇头:“别要啦,咱们都把人家的小公鸡给吃了。”
“好吃吗?”宋招娣问。
钟大娃点头:“挺好吃的。”
“晚上吃的这么好,是不是该起来运动一下?”宋招娣问。
钟大娃摆摆手:“暂时不想出去玩。”
“你想多了,大娃。”更生道,“娘的意思把桌子收拾收拾拿厨房里,留着爸爸刷。”
钟建国笑道:“既然知道我是爸爸,你们几个就不能孝顺一次?”
“娘做饭,我烧的火。”二娃大声说,恐怕他爸听不见。
自立喊钟建国爸,喊宋招娣娘,喊了好几个月,每天这么喊,就不由自主地把两人当成爹妈。在这个家里说话,也不像先前顾及这顾及那,“爸,我刮的土豆皮。”
“我有帮娘一起脱鸡毛。”更生说。
钟建国点头:“你们一个个都是好样的,只有我什么都没干啊。”
“是的,爸爸。”三娃脱口而出。
钟建国气乐了:“你干什么了?”
“我,我搬板凳。”三娃仔细回想,“和二哥拉桌子。”
宋招娣提醒:“还有拿筷子。”
“对的。”二娃道,“是我把馒头从厨房里端出来的。”
钟大娃指着筷子和碗:“我现在就把这些送厨房里。”
钟建国叹了一口气:“你爸我每天累死累活,回到家还得刷锅洗碗,这事要是传出去,全岛的人都得说你娘不贤惠,你们不懂事。”
“爸爸,你不知道吗?全岛的人都知道你做家务。”钟大娃出来,走到自立身后才说。
钟建国猛地停下来:“谁说的?”
“你早上洗衣服,从咱们家门口过的人踮起脚就能看见啊。”钟大娃道,“林中的妈妈还问过娘,怎么可以叫你洗衣服啊,你不但是个男人,还是军官。娘说你喜欢做家务。不但洗衣服,还喜欢刷锅洗碗。”
钟建国变脸:“宋招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