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田氏最近很发愁。
  魏擎苍来自家提亲,场面太大,整个村都传开了,人人都羡慕林家的女儿可以高嫁,婚事不成后,村人都很吃惊,跟她打听为何不愿意。田氏不能说魏擎苍的坏话,就推脱魏家家大业大,不敢高攀,可不知哪个村人瞎起哄,到处嚷嚷说林家姑娘眼光太高,连县城富户都看不上,怕是想当官夫人呢!
  女儿改性前,嫌贫爱富嚣张傲慢,已经得罪了几个媒婆与提亲的男方家,好不容易女儿改性了,温柔又端庄,结果被魏擎苍这事一闹,别说普通人家,就是十里八村过得富裕些的,也不敢登门提亲了,免得自讨没趣。
  从五月到八月,整整三个月,林家都没有媒婆上门。
  “娇娇多出去走走,成天闷在家里多没趣。”
  这日早饭后,林家父子出门了,田氏收拾完碗筷,来厢房一看,见女儿手里捧着一本书,安安静静地看呢,田氏顿时急得要上火。以前女儿天天在外面疯玩,不到吃饭的时候不着家,她嫌女儿野,如今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田氏却也不顺心。
  女儿嫌贫爱富的名声早就传出去了,但女儿貌美,男人们喜欢,故而提亲的人络绎不绝,现在女儿不出门,空有一张绝色的小脸却无人知,继续这么下去,年纪一大,就更难嫁人了,难不成女儿还真想当官夫人?
  田氏都要愁死了!
  陈娇看眼母亲,十分不解,就算农家规矩少,但也没有当娘的希望女儿四处跑的道理吧?
  陈娇还真不想出门,因为每次她出门,村里的老少男人都喜欢盯着她看,那样赤.裸裸的窥视,让陈娇浑身不自在,更甚者,有的赖皮村人口没遮拦,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夸她……夸她屁.股又长大了,气得陈娇都想回去殉葬,也不要留在乡下受辱。
  “太热了,我不想去。”陈娇闷闷地找借口。
  田氏刚要说话,院子里突然传来红梅的声音:“娇娇在家吗?”
  陈娇放下书,对着窗子应了声。
  红梅笑盈盈地进来了。
  田氏有些酸溜溜地问:“月底就要嫁人了,红梅还有空出来玩?”
  那日红梅娘跟她炫耀赵壮,田氏默默用女儿能嫁更好的夫君安慰自己,现在,田氏只觉得,女儿能嫁个赵壮那样有田有房五官周正的农家汉,她都心满意足。
  红梅大大咧咧的,脸皮也厚,并不在意长辈的打趣,自顾自道:“我们家没红糖了,我娘让我去镇上买,娇娇要不要一起去?”
  镇子离大旺村有六里地,陈娇陪田氏去过一次,虽然林娇这身板没那么孱弱,陈娇依然抗拒。
  可惜不等她拒绝,田氏就道:“要的要的,咱们家也没红糖了,娇娇你也去买两斤,明天咱们吃豆馅儿包。”
  说完,田氏就跑去上房取钱了,除了买红糖的钱,还多给了女儿一串铜板,叫女儿多逛逛。
  陈娇无可奈何,不情不愿地跟着红梅出门了。
  八月时节,天没那么热了,可日头明晃晃的,陈娇觉得很晒,就专门拣树荫下走。
  去镇上有两条路,一条走得人多,但是得绕远,一条是从大旺村后面的老虎山旁经过,能省很多路。老虎山虽然带个山字,其实不高,农家孩子最喜欢去上面玩,山里也没有老虎,顶多有些山鸡野兔。
  大旺村的村民去镇上,几乎都走这边。
  红梅也牵着陈娇拐上了这条路。
  别的地段还好,沿着老虎山山脚往前走时,左边是丛林密布的山体,右边也是高坡,前后无人,陈娇就有点怕了,上次她随林伯远、田氏走还好,但现在,就她与红梅两个姑娘,万一……
  “咱们换条路吧。”陈娇小声与红梅商量。
  红梅纳闷道:“换什么?”
  陈娇没好意思说,紧张的神色却泄露了心思,被红梅好一番嘲笑。
  小姑娘清脆的笑声,随风传到了老虎山上,那里,韩岳正带着他十七岁的二弟韩江下兔子套,听到女孩子的笑闹,韩岳只忙自己的,韩江往下望了望,凭着对村人的了解,认出二女了。
  “大哥看,是林娇。”他兴奋地道。
  大旺村年轻的男子们,真的少有不喜欢林娇的,韩江就是其中一个,但他只是欣赏陈娇的美色,遇见了忍不住多瞧两眼,实际上,别看韩江比兄长小五岁,却已经有了相好的姑娘,隔壁村的曹珍珠。
  韩岳往下扫了眼,再看二弟一脸兴奋,他低声训道:“既然要娶珍珠,就别惦记外人。”
  他觉得二弟有些轻浮。
  被兄长教训了,韩江撇撇嘴,脑袋依然歪着。
  韩岳皱皱眉,先忙了,秋季最容易猎到兔子,与美人相比,他更想多赚几张兔子皮的钱。
  山下。
  陈娇忧心忡忡地走在红梅身旁,走了一会儿,身后突然传来马蹄声。二女一起回头,看见一辆骡车。
  陈娇拉着红梅往路旁避了避。
  车夫是个三旬左右的瘦脸男人,长了一双眯眯眼,行到二女身旁,他放慢车速,笑着问:“两位姑娘去哪儿啊?我去镇上,要不要坐我的车?”
  他长得不像正经人,红梅哼道:“不坐。”
  车夫继续调笑:“坐吧坐吧,我不收你们钱。”
  红梅性格泼辣,直接开骂了:“滚吧,谁稀罕你的破车!”
  车夫眼睛一眯。
  就在此时,车里猛地跳出另一个黑衣男人,手里拿着根棍子,对着二女脑后一人来了一下!
  男人显然是做惯了这种事的,红梅、陈娇却一点经验都没有,后脑一疼,两人便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黑衣男人及时抱住陈娇,扔进了车中。
  再看地上的红梅,长得也有些姿色,他扭头问车夫:“这个要不要?”
  车夫一改之前的赖皮,神色凝重道:“只要里面的,那个拖林子里去,少节外生枝。”
  黑衣男人点点头,迅速抱起红梅,拖到旁边的树林里了。
  藏好了红梅,黑衣男人跳上骡车,骡车立即快速出发了。
  韩岳并不知道下面的情形。
  韩江却看见骡车停下,只是骡车停在二女左侧,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没能看见黑衣男人做了什么,等黑衣男人抱着昏迷的红梅从车后绕过来,韩江虽然看见了,人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骡车飞速往前奔去,后知后觉的韩江才猛地惊出一身冷汗,颤抖着喊兄长:“大哥,林娇,林娇好像被他们抓走了!”
  韩岳蹲在地上,正在系兔子套,闻言心一惊,立即站了起来。
  山下,一辆骡车正急速狂奔。
  韩江飞快解释了刚刚所见!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这等恶行,不管韩岳认识不认识林娇,他都不可能袖手旁观,更何况,林娇是他的村人,林伯远更是他敬重的秀才夫子!
  “你去看看红梅,我去拦车!”韩岳镇定地叮嘱二弟,言罢他便朝前方的树林冲去,身影敏捷,宛如一条猎豹。
  山下的路是弯的,山上,韩岳太熟悉老虎山了,直接挑了一条最短的捷径,然后披荆斩棘,不顾衣衫、手臂被树枝荆棘划破,终于赶在骡车驶出山路尽头之前,冲到了山脚下。气喘吁吁,他目光却坚定非常,毫不犹豫地拦在了路中央。
  与此同时,车夫已经驾车奔了过来,韩岳出现地太突然,快到车夫都没时间叫他闪开!
  眼看一人一马就要撞上了,韩岳突然一个侧身,大手却攥住马脖子上的缰绳,使劲儿往后扯去!
  骡子嘶鸣着朝韩岳拐来,车身也被迫朝旁边的山体转去,车里头,黑衣男人正抱着昏迷的小美人动手动脚占些小便宜,未料变故陡生,他猛地朝前一扑,额头“蓬”地撞上车板,倒是他怀里的陈娇,因为有个人.肉垫子,并没有再添新伤。
  车夫坐在外面,及时跳了下来,见韩岳身高马大,一身褴褛,胳膊、脸上都有新添的划伤,鲜血流出来,更显得狰狞不好惹,车夫立即判断出,此人绝非他能打得过的小角色!
  冲到骡车另一旁,发现黑衣同伙也昏了过去,车夫急中生智,跳上歪着的骡车,然后趁韩岳扯开车帘时,他一把将陈娇朝韩岳丢去!
  韩岳不得不接住陈娇,并后退了好几步。
  车夫抓住机会,驾车狂奔而去。
  韩岳想放下陈娇继续去抓歹人,低头一看,却见陈娇衣襟敞开,里面白色的肚.兜都露出来了!
  怒火腾腾而起,韩岳恨不得要吃了那二人,可此时此刻,他不可能抛下衣衫不整的村人不顾,只好先抱着陈娇闪入一旁的树林,放下陈娇,再歪着头帮她整理衣衫。男女衣裳不同,韩岳越急越弄不好,正忙着,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韩岳心头猛地一缩,下意识先将陈娇抱进了怀里,用自己宽阔的胸膛挡住她的面容与衣衫不整的上半身。
  “韩岳?”树林之间,很快走出一个年轻的男子,也是大旺村的,叫胡全,刚刚他来这边放牛,听到路上有动静,就拴了牛寻了过来,却没想到,竟撞见村里人人夸赞正派稳重的韩岳,正与一女子厮混。
  胡全曾经与韩岳有些过节,换个人幽会,他多半就走了,但韩岳,胡全非但没走,反而嬉皮笑脸地朝韩岳怀里的姑娘扬扬下巴,调戏道:“谁家姑娘这么不要脸,大白天与情郎厮混?”
  韩岳暴怒:“滚!”
  胡全其实很怕韩岳的,毕竟打不过,可此时韩岳抱着姑娘不撒手,没法来打他,胡全就不怕了,反而围着韩岳转了起来,非要看清那姑娘是谁。
  韩岳脸色铁青,却碍于形势,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严严实实地护着怀里的人。
  “林娇!”
  “大哥!”
  就在此时,远处的路上,突然传来了红梅、韩江焦急的声音。
  韩岳额头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胡全循声望去,再看韩岳怀里的人,他放声大笑:“我还当是谁,原来是林秀才的女儿!”
  韩江、红梅越来越近,胡全怕韩岳腾出手来打他,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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