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爱记14
池城没挨揍。
时颜却更心疼——席晟反被他撂倒了。
极大的一阵冲撞,席晟整个跌撞到鞋柜上,池城不由分说揪起他领子:“你到底是谁?”
时颜跑过去,只来得及撩开池城的手:“你吃火药啦,下这么狠的手?”边说边去扶席晟。
池城在后头冷眼看着,在这年轻男子的手即将搭上她肩头的一刻,终于忍无可忍,猛地将她揽过来,眉梢眼角与声音俱压抑着:“别告诉我他是你男人。”
时颜哭笑不得,眼睛眨一眨,甚是委屈:“他是我弟弟。”
惊讶、怔忪、尴尬轮番在他眼中闪过,池城好不容易找到适合的表情,转身就去扶席晟:“抱歉。”
席晟丝毫不领情,撇开他的手。
池城看着他的左腿,目光不禁定格。这孩子走路有些奇怪,怕是刚才伤着腿了。可他穿着板型宽松的仔裤,池城也看不出什么。倒是席晟,反将他上下大量一轮:“你就是,池城?”
池城点头。
“久仰大名,”席晟本是温吞的性子,此刻语气却近乎跋扈,“这初次见面就挨了你的揍,也算印象深刻。”
时颜见席晟依旧生龙活虎,估计是没伤着。看来在拳击馆练了一阵子,成效不错。
她不客气地一个暴栗子敲在他头上:“别没大没小的。”
席晟揉着脑门,样子憋屈,“chris姐姐说你被……”瞥一眼池城,目露警惕,“……被他抱走了。你一整晚没消息,我不是怕出事吗?”
鉴于刚才自己动了手,池城当下选择沉默。
“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先回去吧。”
她推了推席晟的肩头,他却脚下扎根,半步都不肯挪:“你也一起回去。”
这孩子拗起来实在让人闹心,时颜不得不凑过去,以只有席晟听见的音量道:“乖,啊!别坏姐姐好事。”
她很少哄他,所以这一套对他特别管用,席晟耳根一红,赶紧捂住耳朵,偷瞟时颜一眼,幸好她没发觉。
“那你晚上记得回家。”席晟不甘不愿。
时颜忙不迭点头。席晟都走到门口了,突然又回头,时颜以为他还有话要对自己说,谁料他却看向池城:“喂,你身手不错。下次去拳击馆,咱们打一场。到时候指不定谁潦倒谁。”
池城倒坦然:“一定奉陪。”
******
玄关又剩下他与时颜,沉默丝毫冲淡不了方才的窘境,池城看定她,有些自嘲,“我现在神经紧张到不论你身边出现谁,都把他当情敌了。”
时颜尽力弯出一抹笑:“你是怕我魅力太大,还是怕你魅力不够?”
“我对自己的自信,5年前就已经毁了,”他模棱两可地笑,“你亲手毁的。”
那一刹那,时颜实实在在感觉到心疼。他无法再继续这个话题。否则,他们之间恐怕要再度寂寥致死。
“他就是你那个后父的儿子?”
可是,看她的反应,分明是——这个话题,她更不愿提及。
多年以前她向他提过一次而已,不料他竟还记得。时颜避开他的眼睛,“是啊,他叫席晟,现在住我家。”她一语带过,便不再多谈,“回去吃饭吧。”
饭桌上,却也不见得轻松。
5年的空白让两人都快忘了要怎么交流似的,说出来的话,总是不够讨喜。
“那个裴陆臣,需不需要我替你解决?”
时颜正努力寻思着要说什么才能打破这沉默,他倒先开口了。
“解决?难不成你要杀他灭口?”
她故意逗他,可看他脸色,根本看不出他是什么情绪,有些自讨没趣的落寞,时颜干咳了一声:“我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他可不这么说。”
“裴陆臣找过你?”
池城一笑。
时颜一颗心被他吊到嗓子眼:“他跟你说了什么?”
时颜真是摸不透他的反应,是怒是气?都不像,他甚至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瞅着她。
时颜豁出去了,一咬牙:“他说什么你都别信,只信我,可不可以?”
池城不置可否,时颜等了半天,只等来他一句:“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时裕?”
他如果避重就轻还好,偏偏提到了时裕。
时裕的事,最让时颜头疼。
“你不可能一辈子呆在揭瑞国的设计院吧。更何况……”他目光炯然,带着洞穿人的能力似的,“……现在你跟揭沁又有了交集。”
时颜捏紧汤匙,指节都有些泛白。
隐瞒了太多事,到头来,还是她自己吃苦头。
所有的无可奈何,只化作一句:“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一切。”
半晌,池城站起来走向她。
他环搂住她的肩,微一躬身,温润的唇便印在她的额角:“我出资办一家新的设计院,你自己当老板,不好吗?”
时颜双臂一合,箍在他腰间,脸一侧贴着他的小腹:“你对我这么好,我怕是要签卖身契,才还得起咯!”
这提议不错,他终于不再面无表情,捏了捏她鼻尖,“先搞定‘空中花园’再说吧,跟我来。”
******
池城领她到书房,当他在她面前展开新的设计图,时颜难掩惊讶:“你什么时候完成的?”
“你睡觉的时候。”池城倒是不以为意,好似小时一桩。
他修长的手指在图纸上点着:“顶楼这里,空出一层作架空层,不仅承托塔楼的泳池,更增添集水池与水循环设施。这样泳池用水就完全独立于酒店内部的水利设施。”
“那资金预算?”
“我来搞定。”
听他如是说,时颜顿时心中柔软,不禁又要鄙夷自己的贪得无厌。
可她还是忍不住提要求:“介不介意我拿走你这份原稿?”
“你要原稿做什么?”
“嗯……”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索性直说,“……得拿去炫耀一下。”
他立即猜到,“揭沁?”
这女人的这些小性子,这么多年都没变。他也想像过去一样无法无天地宠着她,由着她,却在不能确定,自己做不做得到。
面对她,池城虽百般不愿承认,但是,他终究是心存防备。
时颜看出他的为难,习惯性地以笑化解:“我开玩笑的。”
他已经卷起图纸,塞进画筒:“没事,你拿去吧。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作为补偿——”
时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静候下文。
“——今晚不准回去。”
原来他早将自己与席晟的对话听进去了,时颜被他一句话勾得心猿意马,爱极了他严肃着表情、说散漫的话。
她拼命抑住嘴角的笑:“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