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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爱记26

  时颜回到餐桌旁时,池城已经等在那儿了,见她回来,立刻把手背到身后:“你去哪了?”
  她一声不吭,拿了披肩扭头就走。
  不明所以的池城捉她手的动作已练得炉火纯青,钳子一样钳在她的腕上,时颜怎么拗都拗不开。
  “我不舒服,要回房间。”
  池城这才发觉她脸色煞白,摸了摸她脸,并不烫。他招侍者过来结账,签单时另只手一松,她立马溜了,头也不回。
  池城回到房间时,她已换了居家服,小礼服丢在沙发上。她妆都没卸,盘腿坐在床上,胡乱地摁着电视遥控。
  摸她额头,应该没发烧,不觉问:“哪里不舒服?”
  “肚子疼。”
  她随意编个理由,他就真的凑近揉她肚子。她下意识要躲,推开他坐起来,挪到床角抱着膝盖,双唇紧抿。
  转眼却被他拎着脚踝拉回来。
  池城居高临下看着她,一缕发丝垂下来,“撒谎。”
  “……”
  “刚才还好好的。你到底怎么了?”
  池城食指腹揉着她的唇,迫得她不得不开口。她眼锋顿时一锐,张口不客气地咬了他的手指:“你和冉洁一来过这里。”
  池城当下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敛了眉目,正色而言:“一次而已。好几年前的事,你不提,我都忘了。”
  “不要告诉我你们当时住的是这间……”他面目坦然,反衬得她小家子气,时颜再不愿说下去。
  池城低眸看看自己食指指端的齿印,无奈地叹口气,从口袋里拿出婚戒盒,不等她反应,直接执着她的右手为她戴上。
  戒指很凉,刚从冰库里拿出来似的,她手一缩,被他眼疾手快地桎住。
  “我承认自己很没创意,把戒指藏在甜品里。我去找主厨要回了戒指,然后跑回来拿戒盒,莽撞得像回到了17岁。”
  “别转移话题,说这些甜言蜜语……”她置着气,可还没说完就被他堵住嘴。
  这男人简直是故意,吮得她舌头都快化了,分明是不想让她再说反驳的话。
  时颜垂眸看这璀璨的钻石,触摸得到的、恒久不变的坚硬。
  “我不想滑雪了。”
  “好。”
  “我们去意大利。”
  “好。”
  “明天就走。”
  ******
  翌日,时颜很早就醒了,睁开眼时,床的另一侧却是空的。摸摸他的枕头,早已凉透。
  时颜心下一紧,刚要进洗手间找人,套房门却在这时开了,池城进来,正与时颜打了个照面。
  他眼中一时闪烁,但很快恢复,在她开口之前搂了搂她:“早安。”充满磁性的嗓音,眉宇间尽是柔和。
  他身上有极淡的香水味。
  那气息非常特殊,时颜很熟悉,是自诩永远18岁的chris的最爱——burberry的那款babytouch。
  时颜眉一皱,他已松开她:“我刚去前台那儿提前退房了。先去洗漱吧,早餐应该很快送上来。吃完了我们就走。”
  不知池城有意无意,可他这句话真的安抚了她,昨夜开始她就无来由地神经紧张,只能自我安慰瑞士这地方,果真和她气场不和。
  侍应生跟在后头推行李车,时颜直到进了电梯都一直无精打采,偏头看眼身边的男人。
  他有事隐瞒。
  电梯下行途中,池城接了个电话,说的是德语,池城简短回了句就挂了,倏地按下6楼的按键。
  正是昨日餐厅的楼层。
  池城吩咐侍应先把行李送上车,拉着时颜出了电梯。
  忍了一晚的火气直冲脑门,时颜甩手,皱眉瞪他:“干嘛?!”
  她那么明显的抗拒,他视而不见,“去看样东西。”声音无虞,尽是坦然。
  时颜恨不能扯碎了他的脸,深呼吸,忍了又忍,甩开他自行往前走。
  晚餐厅还未开始营业,却已有个服务生等在那里,见到池城,赶紧上前:“gutenmorgen,herr.”边说,边将一张照片递上。
  时颜目光扫过那张照片,怔了一下。
  照片上的女人,睡着了眉头仍坏脾气地皱着,不是时颜是谁?
  而与她紧紧依偎在一起的男人,是自拍的角度,他一手拿着相机,另一手绕过她的肩,拨开她脸上的碎发。
  “昨晚照的,刚冲好。”
  时颜有点反应不及,听了他的话,也只是怔怔点头。
  被他带到那面照片墙前,看着侍应生帮忙把这张照片替换上去,时颜摆不出适当表情:“你还真神通广大啊。”
  这女人说话都带着股酸劲,池城好脾气地笑:“你的手包掉在这里,服务生捡到还给我,我才知道昨晚你为什么那么不对劲。”
  时颜头一偏,不理会。
  池城用食指勾勾她下巴,要她看自己手里那张刚换下来的照片,“这是5年前拍的,是这餐厅第100……还是第1000对情侣抓拍。”
  时颜撇开他的手,转身要走,被他环搂住。池城一副恳请她听完的表情,手托着她后腰,用了劲。
  “你看这照片上的男人,脸跟死灰似的,知道为什么吗?”
  她咬着唇,拒绝开口。
  池城点这女人的鼻子,一直自说自话,他也已带点恼意,“那时候他刚被女朋友甩了,朋友带他来这里散心,刚有点成效,他就弄丢了装着前女友照片的钱夹,人生中最后一点好心情都耗尽了。”
  他波澜不惊的一句话,就这么轻松拨开她头顶阴霾。这个世界最坏罪名,叫太易心软,她是3分庆幸,另7分,却是对这样的自己鄙夷。
  “你在提醒我,我当年欠了你,所以现在我一点脾气都不能有?”
  他竟点头:“你欠我的。发不发脾气,我无所谓,拿你一辈子来还就好。”
  这什么话?听来怎么像威胁?可他的语气,一贯的波澜不惊,他的表情,又分明带点怅然。
  “你一大早起来,就为这事?”
  池城笑了下,不明显,向服务生道声谢,牵着她的手离开。
  手心相对,紧握不松。
  意大利是他们的下一站,携手而去,罗马、米兰、佛罗伦萨,最后回到罗马,恰逢在米兰订的婚纱到了,拿着领事馆开具的证明,时颜就这么在两个不太熟识的证婚人面前,把自己嫁了。
  一路回来,虽然披着他的西装外套,可她仍旧冻得不行,抹胸的婚纱,复古的露背款式,真与这冬季格格不入。
  那长裙摆也碍事,走不了几步就要绊倒,池城狠起来,直接把新娘扛进房。
  曳地的头纱铺了半床,房间很暖和,他包着她的手哈气,温柔而款款,不时抬头问她:“还冷吗?”
  简单三个字,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
  很安静,只有他的呼吸声,和她的。
  “如果我们在上海,请些老同学、同事朋友,估计这时候正在闹洞房。”
  他说着就要去解婚纱侧边的钻链,时颜坐起来,将华丽繁复的裙摆一点点铺平:“那些老同学只会在背地里说你娶了个坏女人。”
  “我乐意。”
  “你也觉得我是坏女人?”
  好吧,说漏嘴了,池城认命地沉默。
  时颜直接跪坐而起,揪住他的领带,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我温柔又善良,美貌与智慧并重,不得已玩点手段,那也是……这社会的错。”
  “好好好,社会的错。”池城仰面躺倒,枕着双臂,促狭地看她。
  和他争不出个所以然,时颜累得慌,趴在床上,脸闷在枕头里喃喃:“倒杯热水给我。”
  “穿毛衣不是照样能结婚?非穿这么少,活受罪。”
  “那你有本事在教堂的时候,别跟狼似的一直盯着我不放。”
  池城倒是怔住了。
  他的占有欲这么明显?
  池城无声叹口气,帮她褪了婚纱,内里那件塑身马甲紧得估计能让人窒息,他松了马甲后边的系带,将她整个人从一堆衣料中捞出来,看得出,她呼吸顺畅许多。
  他的三件式西装转眼全躺地上了,赤着身子贴在一起,果然他的体温高很多,伏在他身下确实暖和,可时颜还谨记着:“明天还要去威尼斯。”
  “我知道。”
  “那你还胡来?”
  这男人一顿,然后闷声不吭地继续。
  顺着脊椎一路向下,渐渐地已经吻到她后腰,池城双手按在她腰身两侧,那些柔滑的、水嫩的、让人垂涎的区域,他一一品尝。
  时颜用尽全力翻个身,反压住他,弯身勾起床下的领带,缠住他的双腕。
  其实依着他的力气,大可直接把这女人翻下床,可他实际上十分配合地任由她缚住自己。
  “我要养精蓄锐。”
  池城实在想不出其他活动可做,“难道要我看电视?”
  她闻言果真下床去找遥控器,领带并没有绑死结,池城很快挣开,时颜开了电视回来时,他正坐在床上转动手腕。
  他抬起头来,朝她淡淡一笑,吓得时颜站在原地没敢动。
  池城示意她看自己刚穿回身的西裤,她方笑呵呵地走回来。
  “晚安。”
  “晚安。”温润的唇,印在她的额角。
  ******
  最后一站是时颜钦点的——大名鼎鼎的阿姆斯特丹。
  白天自然是游览梵高纪念馆,看着自己丈夫带着放大镜看画,十足专业人士的派头,时颜跟在后头咯咯笑:“你真的懂这些?”
  他讳莫如深地笑,“你也是学建筑的,怎么对绘画一点都不开窍?”
  这话明显是拿她开涮,学生时代她最糟糕的就是绘画,他再清楚不过。
  直到夜幕降临,才开始时颜喜欢的行程。新婚夫妇专程开车去看malestripper表演的,确实少见,池城见不得这女人兴致勃勃的模样:“别去。”
  “是这儿的特色,不能错过。”
  “回酒店我跳给你看。”
  “你会跳?”
  自然是不会。
  车子停在那家著名的夜店外,可惜来的不是时候,进了场才发现这日是周六,夜店只提供舞女表演。
  音乐低迷,好戏就要开场,时颜有些扫兴,点了杯喝的,饮尽了就想走。
  下一秒就被池城拉回来。
  “我不想看。”
  池城笑得特别彬彬有礼:“我想看。”
  “回酒店我跳给你看。”
  “你会跳?”池城把来时她对他说的话,原封不动还给她。
  撩人的音乐在场内回响,金发碧眼身材丰腴的女子徐徐出场,时颜站在他面前,挡住他视线,他竟示意她坐下,好好看秀。
  这男人一身休闲西装,黑色,合身剪裁,看起来多金、年轻而英俊,那舞女朝这里投来暧昧一瞥,时颜当下就受不了,拎起包砸一下他:“我去跳舞,你看完了下来找我。”
  真是自己种的恶果自己尝,时颜混迹在舞池中,满腔对自己的怨气,不知不觉间有男人靠近,她光顾跳舞,目光都晃乱了,并没察觉。
  那人吹了声口哨,她方一顿,这时才发觉,那人已靠她很近,大有要来段贴面热舞的架势。
  时颜尽量躲,可惜舞池里人太多,她正想方设法退开,忽地就被人拦腰扣住。
  时颜的脸被迫贴在对方胸膛上,看不见对方长相,只知道个头高,身材结实,不好对付,她的高跟鞋正要往跟前这双脚上踩——“是我。”
  这声音她耳畔呢喃,分明是她熟悉的,抬头看,竟是池城。
  “有你这么跳舞的吗?男人都给你招惹过来了。”
  简直是恶人先告状,时颜眉一横:“这位先生,我们认识吗?”
  说着就要推开他。
  果然,这女人惹不得。
  “这位先生,你再不放手,小心我告你骚扰。”
  舞池内光线忽明忽暗,全碎在了他眼里,幽深莫测的目光一低,锁定她,他淡淡说:“看来是要我提醒一下,我们是什么关系了。”
  和他的语气完全不同的,是他紧随其后落下的吻。吻得十分贪婪,辗转地含吮,离开时,堪堪分开的舌尖牵扯出一丝银丝。
  听她吁吁气喘,池城眼角一弯,尽是笑意,唇还印在她唇角,一点一点地啄吻:“记起来了么?”
  “没有。”
  “没有?”继续。
  时颜终于投降,拉着他离开。车里是她的地盘,轮到她盘问:“你不是在看脱衣舞吗?怎么?就结束了?”
  她现在一副倨傲模样,可嘴唇是肿的,脸颊粉润,不具半点威慑力,他索性不答,时颜等了半晌,都听不到他哼半声,猛地挂档踩油门。
  池城抬眸,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她,忽开口:“回酒店跳给我看。”
  “你一个人到处逛,我担心到没心情看秀,你当然要补偿我。”
  他说得从容,天经地义般,时颜憋着不笑,车开得飞快:“池总监,你这可是在调`戏你老婆。”
  甚少听他说轻佻的话,不代表他不会说,池城凑到她耳边,只低声说了一句,时颜就顿时红了脸。
  池城安坐回去,见她蓦地提速掩饰羞赧,他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笑。
  回到酒店,她洗了澡出来,急忙推他去浴室。池城抱着她不放,脸埋在她肩窝嗅嗅:“香——”
  “不是要看我跳么?你洗了澡出来我就开始。”
  这招管用,他立即闪身进了浴室。
  时颜把他正在充电的手机线拔了,换上吹风机,尽快弄干头发好换衣服。
  他的手机却在中途震了起来。
  是一串陌生号码,时颜随手接起来。
  下一秒,稚嫩尖脆的童声传来:“池叔叔,你在哪里?我妈妈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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